“珠儿,那糕点你若愿意便拿了去吃,若不愿意就送给别人,桂花甜腻绵软不和我的胃口。”
南珠先是拼命地点头,心里喜不自胜。喜的是尹素问此番回来之后的确与以往大不相同了,不仅开始亲切地称呼自己为珠儿,更偶尔会关心一下她的生活,可不一会又拼命摇头,小脸微红。
"不不不,我,我已经吃过了。"
尹素问才注意到她的嘴角果然还粘着几粒糕饼屑。
南珠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嘀咕着,
"小姐,我我真的是第一次偷吃······"
可爱的模样惹得尹素问忍俊不禁。
"好了,没人怪你,本就是要给你吃的。"
"小姐,这样真好。"
"什么?"
"小姐终于笑了!你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注意到南珠的眼睛里竟激动到有了点点泪花,尹素问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同。没再说什么,只拿起了案上的花瓶岔开了话题。
"这花也拿走吧,转栽到别的什么地方去,花香太重,不适合放在冬日的屋子里。"
"咦?这桃花不是张公子昨日才遣人专门送来的吗?"
南珠简直不敢置信,尹素问竟会将代表张少卿心意的礼物这样随手处置,以前的她绝不会如此。
"小姐,张府每日送花来也无非是想让你看着开心。尤其这冬日里的桃花当真是个稀罕物,开几日也就败了,若移到其他地方去定然是活不了的。"
"那就扔了吧。"
原以为尹素问因为张家少爷的fēng_liú韵事气一阵子也就罢了,却不想她现在的态度竟如此坚决。
南珠无奈,只能默默端了花瓶离开,却又在台阶处转身折了回来。
"小姐,珠儿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珠儿虽然出身卑微却总归是比小姐略长了几岁,有些人和事可能要比小姐看得多些。自打小时候稍微懂事起,娘就一直跟我说,在家从父出嫁要从夫。"
偷偷瞥一眼尹素问的脸色未变,南珠才又继续说了下去。
"那张家公子与小姐一路走来有喜有忧而忧多于喜,原本珠儿是不大喜欢也不大赞成的,总觉得小姐一片真心并没有得到对等的回报。可自从小姐你失踪的那几日,眼见着张公子发了疯地想你找你,前日更是终于亲自前来求亲了,珠儿便想起了娘亲那时说的话。丈夫若有错,当妻子的必定要多些忍耐。张公子纵使犯了天大的错现在也知道了悔改,只瞧他来求亲时那股子拼命劲也该是真心实意的。更何况,那坏事的女人现下也受了惩罚,小姐与其一直这样怄气不如就大事化小了吧。整个离国的男人,上至皇宫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三妻四妾实在平常,莫非小姐当真还想要什么一人专情吗?”
南珠所言不差,专情一人,可遇而不可求,不止在大离国,恐怕连着整个云川界内的大小十六国里也不一定能遇见一个。怨憎会、求不得,人生最苦也不过如此。
提及有关张少卿的不堪,尹素问出乎意料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仍是淡淡地望着南珠。这段时间一直闭门思过,多看了些经书、多想了些事情,她的心境倒像是真的平和清明了不少。
"你跟了我这么久,现在却要帮他说话了?"
尹素问看着南珠,见她坚定地摇摇头,
"此生除了小姐,珠儿绝不会偏帮、忠诚任何人的。方才斗胆所言不为别的,只为小姐不会日日纠结、十年空守、终身遗恨。小姐虽笑着,却并不开心,珠儿见着心里难受。"
南珠向来忠心,尹素问是知道的,她的心里是感激的。这一番纠结不清的情事正如南珠所说,忧多于喜,可即便是忧,却也是曾经被她视若珍宝的东西。
"好,我会仔细考虑,你先退下吧。另外,将佛堂的经卷檀香都取来,就要到十五了,去准备些供奉,以后就都供在这里吧。"
······
“又要到十五了吗?”
一身夜行衣装束的柳风半倚在高高的树冠之上,望着夜空渐圆的明月,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叫柳风,是自幼陪伴张少卿的暗卫,不过,几乎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他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总是默默地跟在少主身后,不快不慢、不近不远,张府众人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而知道他的又只记得他叫“柳侍卫”。他像是张少卿的一个影子,更像是一个没有名字和语言的口袋、一把随时可以舍命护主的利剑。
望一眼树下,是张少卿的卧房,往常这个时间的他本应该是在书房议事的,现下却因为在尹府受了一顿钢鞭之刑而几日来都只能卧床休息。想到尹府,柳风的眼中似乎飘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与他平日里惯有的冷峻坚毅不同,仿佛是在回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柳风从小失了父母,自有记忆以来的全部人生几乎都是在张府的密室训练中度过的,除了一次次外出执行的必杀任务外,他几乎从不与外人来往。同样的,除了张少卿以外,他并不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重要的,包括他自己。
他是个安静惯了的人,总是双手溅血而不为所动。他不太懂得人与人之间的的相处,更对所谓的男女之情毫无感触,但是,那一日藏在尹府树影之中的所见所闻却是有些出乎他的所料了。
那叫做“爱情”的东西好像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