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鱼兽口中的腥臭之气混杂着寒气一股股喷在心澈脸上,惹得他一阵颤栗加恶心。恶兽一身蛮力,一人一兽的几番翻滚搏斗之中心澈并没有占得上风。接了尹素问的匕首,他本有机会朝着恶兽命门所在的柔软腹部下刀,只不过终究是不忍杀生的僧人,宁愿自己被多抓伤几次也下不了穿肠夺命的狠手。
泥浆飞溅草木枯折,不大的泥胚子之上鲜血凌乱不堪,分不清受伤的究竟是谁。恶兽雄壮,两人的体力不足以硬敌,几个回合下来心澈不得已一个狠力终于顺利斩杀了大兽的两只前爪。
一声沉闷的嘶吼,大兽伤处血流如注,强烈的痛楚及时阻止了它的继续进攻。大兽无能力敌,拖着一路的血水摇摇晃晃退进了泥潭,一旁与尹素问搏斗的小兽本已处于劣势,见此情景也只能奋力挣脱跟着迅速逃命。胶着的情势终于得到缓解,尹素问早已筋疲力尽,此刻见着总算摆脱了危险才一口气长舒出来昏昏沉沉晕倒在了心澈怀中。
再次清醒之时,心澈已经带着她远离了恶兽泥潭,两人倚在一棵大树之下点了篝火取暖。心澈取了树洞中积蓄的净水加热,一点点喂给她喝,见她幽幽转醒便柔声安慰到。
“我们已经离开了泥潭沼泽区域,那些凶兽追不过来。你一天一夜饥寒交迫,先烤烤火喝点热水,缓一缓我们再穿过前面的瘴子林回家。”
“心澈哥哥,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别说了,我都知道。”
将昏迷中的尹素问救出来的一瞬间,心澈确实是有满心的担忧与生气。她是那样幼稚又执拗,凭着一句所谓的灵药救人就可以毫不考虑后果地执意前来冒险,他曾经那样不容易才能保全她的性命,她却没能够好好珍惜。心澈是应该要好好训斥一番才对的,可是,看着尹素问清醒之后那苍白的面容又一时狠不下心来。只是不愠不怒地埋怨了一句。
“我说过,无论如何我都在意你的生死健康,所以,哪怕是有过一点点为我考虑。你也不应该如此莽撞行事。猛兽凶恶食人吞骨,倘若我今日再晚到一步,你也只能悄无声息地永远消失在这里了。”
密林潮湿,篝火燃烧困难,小小的火苗烧着有些濡湿的柴火泛起一股股呛人的灰烟。尹素问被烟尘呛得一阵咳嗽。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容。
“是是是,师父教训得极是。不过素素如今康健得很,只是一些皮外伤,很快就会好的。”
“你还笑?”
“心澈哥哥。”
“嗯?”
“真好,终于等到了你回来。”
尹素问挪一挪身子,蹭到心澈身边倚靠着,言语神色都是掩不住的开心。那些杳无音讯没有回信的日子里,她总是无端地惶恐害怕,担心着她的心澈哥哥会默默无闻地离开。如今,终于见着了他回来。这比得到了天下任何珍贵的宝物药材都更让她高兴。
尹素问一如往常的依赖,心澈心中却是有些五味陈杂。救人心切之时,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便一意孤行地直奔山谷而来,安全无事之后,有好多话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他是打算要与尹素问实话实说的,作为一个不能背叛信仰僧人,作为一个行事光明的男人,他应该要如实告诉尹素问自己曾经的全部打算和心路历程,告诉她不要再有依赖,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相会。
仅管是遭受了老方丈的蓄意欺骗和了圆的无意背叛。沉思冷静之后的心澈仍然不能以此为理由而抛弃身后对他满怀期望的云居寺众僧,更不能放弃他从来坚持不懈的信仰和未来。那个只有佛法和云居寺存在的未来,才是一个作为转世灵童的僧人应该拥有的,那样的未来里面不能有尹素问的存在。她在那里。连想一想都是错的。
只是现下的情形一片混乱不算乐观,深知尹素问脾气的他不能选择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告知真相。哄着她小睡了一会,心澈做好了走出瘴子林必备的工具,才重新背了尹素问向外走去。深深浅浅的泥泞小路上,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终于得了她的郑重承诺: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她都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瘴子林到竹屋的路程不算短,心澈全程背着尹素问回到自己房间,没有丝毫辛苦怨言。待安顿好筋疲力尽的她休息之后,他才算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换了身干净衣衫,心澈特意烧了热水泡了茶却没有自斟自饮,反而端起茶具进了何采薇的房间。
轩窗旁边的何采薇背对着心澈似在捡拾药材,她素衣单色的背影看起来清瘦不少,手上捡拾的动作也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并不太上心。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没有回头,却是淡淡地说了句。
“你终于回来了。”
她毫不意外推门而入的人是心澈,神色和话语都很平静,只是未施脂粉的脸颊看起来很是苍白憔悴。
心澈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坐在桌前,斟好了两杯茶水。
“贫僧前来,请何施主饮过这最后一杯清茶。从此之后,你我两不相干,再无相欠。”
他说话的同时自己率先端了茶杯一饮而尽,不像是品茶的模样,反倒像是割袍断义的诀别酒。窗前的何采薇闻言亦缓缓走到他身边拿起茶杯,不过,那茶杯在她手里转了又转,终究是没能一口饮下反而直直地坠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可惜啊,我的心澈大师,采薇却真的不想和你就这样轻易地分道扬镳、两不相欠呢。”
此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