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中,李破用过了午饭,正在来回溜达着消食。
通直散骑常侍颜师古陪侍在侧,给他念着梁州总管李武的请罪文书。
他在梁州大开杀戒,直到现在才传书京师,若是平常时节,最轻怕也是个回京述职的处置。
地方上的祸乱不是这么办的,你做的时候很痛快,但却会在当地留下很多怨恨,一个不慎就会激起连绵不绝的反抗。
所以地方守臣一般不会杀戮太过,弄的太过血腥会随时遭到御史们的弹劾,甚至于皇帝也会认为你的才能不足以治平地方。
可现在是“战时”,所谓乱世用重典,地方守臣为尽快敉平祸乱而行威权,杀些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像现在李破听着李武在梁州任上的所作所为,就毫无触动,甚至觉得李武犹犹豫豫的不够果断。
之前杀元仁卿,沈左道等人时倒还比较有技巧,给人以眼前一亮的感觉,而杀人永远不是目的,让汉中平原尽快安定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只要李武能做到这一点,再出格些李破也能容忍,这年月总有些人不知天时,不求大势,上赶着往人刀下钻,又何必拦着他们呢?
冷漠的想着这些,随口吩咐,“传诏予梁州总管李武,其行稍过,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朕不怪他……再将益州总管李靖的条陈附录一份传过去,让他看看人家是怎么治理地方的。
杀人立威实乃下策,恩威并施才是治平之道,梁州总管负有重责,别整日里张牙舞爪的,静下心来想想办法,一些地方土人便让他大动无名,把杀人放火的手段都用了出来,将来让我如何敢重用于他?”
颜师古头疼的皱起了眉毛,既有警告,又有鼓励,该怎么写才能让李总管不会误会呢?而且这事应该交给中书舍人岑文本吧?
当然了,这些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听听中书那边的传言就知道,岑文本在学识之上实要胜他几分,以后有机会却要好好讨教一番。
相比李武这位妻兄,李破对老丈人李靖就非常满意,上马能领兵破敌,下马能治平地方,如此良才耽误了几十年,真是浪费啊……
尤其是李靖上的平蛮十策,好像他亲自到益州给出过主意一样,太合心意了,过两年和突厥算账时拿来再用一用,一样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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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则是兵部尚书屈突通的奏疏,与长安县尉房玄龄的合在一处,都说的是设立折冲府的事情。
试点时间不长,找出了一些问题,都不算大……到了此时可以在京兆多选些地方试行了,屈突通那里没多说什么。
房玄龄口气就有点大,他觉着既然有了折冲府,郡尉,县尉之类的官职尽可削之,这都是平日里在地方上领有兵权的官职。
他们和卫府的职能多有重叠,平日里有镇压地方叛乱,剿除匪患等职责,战时归于卫府统管,可召集府兵作战。
大业末年的时候,还有个通守官,其实就是把郡尉和卫府的职责合并到了一处,换句话说,兵权彻底下放到了地方,俨然就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措施。
后来通守官们纷纷自立,如刘武周,罗艺,王世充,甚至是李破自己都当过通守官,而兵权一旦在握,大家都没什么两样,各个鹰视狼顾,哪管朝廷死活?
如今设下折冲府,则变相的剥夺了郡尉的领兵之权,郡尉指挥不动府兵,那还有什么咒念?
李破想了想,其中利弊他想不太清楚,于是便道:“发到中书和尚书省让他们议一下吧,再有,长安县尉房玄龄建言有功,晋京兆府长史,发到尚书省,看有没有异议。”
颜师古不由歪了歪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房玄龄怎么就有功了,这是连蹦带跳的在升官啊。
长安县尉到京兆府长史,这可是隔着好远呢,当年诸王领雍州牧的时候,属理府事的就是雍州府长史,因为地近京畿,他和地方上的郡守属于平级。
颜师古吐着酸水将这些记下……之外也就没什么了,房玄龄在长安向有大名,才干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倒霉了一段日子,现在这是又要显达了啊。
当然了,房玄龄如何如何与颜师古并无多少关系,他现在正与人争着皇子师的位置,岑文本,宇文士及等人才是他的竞争对手。
按照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说法,他是占有一定优势的,可论起家世来,他肯定不如宇文士及,论起资历和才能来,他又不如岑文本,只能说各有千秋,现在正轮流去内禁教导皇子,最终是谁胜出……
好像皇帝的意思倒在其次,皇后才是其中关键,相比较前朝情形有点诡异,皇后的强势比较像当年的文献皇后。
只是外臣们还没有感觉到这一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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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李破回到了太极殿。
也没召什么人过来,只是闷头处置各处送来的奏章。
春耕结束了,伴随看新的税法的施行,在关西和蜀中地面上都闹出了不少的乱子,朝中也是议论纷纷。
贵族们不满意那是一定的了,这种抗争很可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会不会影响大局连李破心里都没底。
他在等着前方的捷报来压制这种越来越亢奋的反对浪潮,京中的门阀世族各个都是大地主,想向他们收税真的是与虎谋皮一般。
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为什么富贵的人家交那么点的税,就能让他们那么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