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就在眼前,李破闲了下来,连续出宫了几天。
到各处去看了看。
先去郫国公何稠府上,何稠八十多了,之前一直忙着著述,还接了一些杂务。
如今著述已成,那点杂务他看不在眼中,也没精力再来管事,所以大多都交到了弟子的手上。
老人就是这个样子,之前有一股气撑着,精气神就都在,等那股气一泄,整个人就都衰败了下来。
只两个多月,何稠就像是猛然老了十岁,虽然人还不算糊涂,可说起话来明显迟钝了许多。
不过他还是喜欢皇帝夸他,李破嘘寒问暖,让老头非常高兴,笑容在他脸上就从没断过。
…………
从何稠府邸出来,李破暗自叹息一声,不管人有多大的成就,最终还是难逃一个老字。
也只能寄希望于长江后浪推前浪了。
国家便如人生,新陈代谢,从小到大,中间或有波折,但长命的也总会渐渐走向衰亡,也不知他老的时候,大唐会是个什么模样?
…………
李破又带着人去长安的各处仓房转了转。
他听尚书省报说,今年有些地方的仓房破损,明年需要拆除,或是修缮一批。
前隋的大仓制度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大唐自然不会再走前隋的老路,把仓房都分散了开来。
这中间的损耗就要比前隋多上一些,支用上也不如前隋那么方便管理。
但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总是有利有弊,只看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了,隋末战乱的教训太过深刻,就算大仓制度再是方便,也必定会被摒弃。
…………
视察了一圈,长安仓储大体运行良好。
稍微让人有点哭笑不得的是,如今长安的仓房多数还是前隋营建,李渊在时除了加固,修缮旧有的粮仓之外,又修建了两处,毕竟那时因为关西战乱的缘故,长安人口剧增,粮食储存上必须加大力度。
而李破这个开国之君就比较拉胯,至今也未对此做出什么贡献。
不过今年长安的粮价愈发平稳,到了冬天,粮价刚刚有点上涨的苗头,粮仓中的陈粮便出现在了市面上,粮价硬生生比秋收之前还降了一些。
这事用后来的经济学一探讨,那可就复杂了。
可实际上,当世的情况非常简单,城中百姓受惠多些,大地主们则受了些损失,和农人的关系不大,没什么谷贱伤农之说。
甚至于很多时候,粮价越是便宜,说明世道越好,反而是农民的利益不用多做考量,因为市面上交易的粮食,都是贵族大地主在出售,官府则会按照实际情况来决定是不是出粮平抑物价。
农人不会随意买卖粮食,除了交取田税,剩下的粮食就是一家人一年所用,即便有富余,也要作为应急之用,哪里会售卖给别人?
只有真正的大地主,才会用粮食来牟利。
农人额外的收益其实是在麻田上面,一部分上交给官府,剩下的则会出给作坊,由此得到一些银钱。
另外就是他们会在私田上种植一些经济作物……
大致上来说,只要世道太平,此时的农民就算穷苦,也能活得下去。
后来人总是说王朝的兴替,都是围绕着土地在进行,这话倒是不假,作为封建王朝最大的一个群体,农民若是活不下去了,王朝也就走到了尽头。
…………
李破还想到京兆府看看,但天气太冷了,大雪封途,遂被臣下们劝住,于是李破把元朗揪了过来问话,敲的他满头是包。
又跟着元朗去到家中,在那里用了晚饭,把元朗弄的很紧张,生怕这位皇帝姐夫一个不满意,又把他赶回到原来的小院去居住。
元朗家里的饭食味道不好。
元朗夫妻两个好像对此都不很在意,要不就是故意的,好让他少来登门……
李破小心眼的想着,毫不犹豫的翻开账本就给元朗记上了一笔。
最近他火气确实有点大,军情司那些人报上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有人背后说就皇后诞下了两个儿子,其他宫妃生的都是女儿,不定就是皇帝刻意为之。
让李破头上有些冒火,可并没有当即发作,而是暗自警醒,军情司打探来的消息,值得商榷,不定就是人家得罪了他们,所以给人家罗织罪名呢。
这是特务机构最大的弊端所在,一旦产生了自己的想法,可谓是贻害无穷。
他们的独走一般都是从排除异己开始的,向皇帝递小话,扇阴风点鬼火,就感觉有些这样的苗头了。
军情司现在是由兵部侍郎张亮主管,谢政,刘朝宗两人辅之。
刘朝宗不在京师,而是去了幽州,在宇文歆那里任职,主要是探查辽东方向的各类消息。
谢政这人不好说,因为没在他身边待过,其人主掌的其实还是突厥方面,毕竟这人在突厥待过一些日子,对那边很是熟悉。
其余事务都是张亮亲自把握,这也是李破最为担心之处,张亮的忠心倒是不用怀疑,就是这人做起事来偏于凶狠毒辣。
乱世当中,尤其是乱世趋于结束的时候,这是个优点,但随着承平时节的到来,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但话说回来了,李破作为皇帝,却需要有这样一个人留在朝中,为他耳目,往小了说,可以随时清除宵小,往大了说,也能震慑百官,让他们心有顾忌,不敢肆意妄为。
所以说,这是个悖论,要不怎么说历朝历代都会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