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见他拿来的新纸,都是净色的,纸面上或是无花、或是细花、但却是疏朗之极的图案,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说,先生指教得极是。
胡生又取了另外外几样深颜色、花纹细密的给她看:
“这些是在下今早从库房里翻出来的,这些车马纹、雷纹、螭虎纹,是早些年的纹样,如今不时兴了,所以顾客不喜,但是在下想着,裁成长条或阔条,束在那素色的包装上,倒是有些味道,小娘子看呢?”
沈眉拿来,裁出两条,成十字状束在那做成的白纸盒上,果然立马有上了几个档次的感觉,她拿给姨娘和老爹看,两人也说好。
胡生也有点兴奋,他说:“这几款深色纸,原是仓底货,现在只要原价的一成就肯卖了,便宜之极,不用白不用。”
沈眉几乎笑出声来,这胡老板,到底是站哪边的立场呀,说得好像那不是他的铺子似的。
她忍笑又取过那些瓷瓶和瓷盒来,说:“胡先生,我曾想过,能否用厚纸也做成这种筒状和圆形的盒子来,您觉得呢?”
胡先生端详了半日,才说:“依在下看么,如果筒盒主要是用来装脂膏的,纸盒恐怕不宜,况且这圆形的,做起来其实费料又费工。小娘子想是怕瓷盒贵,反复买的话,顾客承受不了。其实一季买一两回,应该可以接受的。实在嫌瓷器贵,也可以做陶的。”
姨娘忙说:“先生说的有理,阿眉有时钻牛角尖了。”
沈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可不是想省吗?”
胡生问了瓷瓶瓷盒是准备去找陶器作订做,便笑笑说:“如果不嫌鄙陋,这瓷瓶瓷盒的纹样,一总包在小可身上,由我来画吧。”
沈老爹大喜,忙拱着手说:“先生高材,我们请都请不到,只是这润笔是一定要收的。”
胡生说:“你们已然照顾了我许多生意了,这随便画几笔,算得了什么……倒是请问小娘子,有特别中意的花样么?”
沈眉此时对胡生的审美已深信不疑了,便说:“先生必有高见。”
胡先笑了:“名花倾国两相欢,昨日听说贵宝号要叫‘花想容’,想来是喜欢李太白的清平调,这花样么,自然要用牡丹花。”
沈家三人不由得也笑了起来,于是便顺水推舟,真心实意地请胡生帮忙画这纹样了。
胡生一边叫小僮把瓷瓶瓷盒的样板都包起来带回去,一边又与沈家三人告辞,说自己急着回去,好趁今日画出花样来。
胡生走后,沈眉才想起来,竟忘了托他设计这商标图案了,沈老实也连连敲着脑袋怪自己。
吉姨娘笑着说:“从人家进门,你们可有停过说话?分明是要顾及的事太多罢了。大不了用过午饭再去他家,算一算第一批用纸的价钱,先把定金付了,再把这事拜托给胡先生吧。”
下午,沈老爹带着沈眉来到讲堂巷的湖州字画铺,因他是第一次来,胡文焕自然是上了好茶寒暄片刻,才开始讲生意经。
沈老爹先是再三谢了他对自家生意的用心指点,接着又说要先框算一下纸张费用,好预付定金。
胡文焕推辞半日推不了,只好请他象征性地先付了五两银子作为诚意金,别的都待开张以后再结算。
胡文焕又取出两个白纸盒给他们看。原来,他本就精于印刷制版的,早上在沈家,立刻看懂了这纸盒的摺叠技巧,回来后便做了两种出来。
沈眉仔细看他做的盒子,这一种是盖子与盒身分离的,一种是盖子与盒身相连的,难为他一个古人,瞬间就掌握了这奥秘。
胡文焕又说,等了解沈家需要容纳货物的大小尺寸,就可以计算出最经济的用纸和切割方法,而且这是外包装,不直接碰触到香粉的,将来可以完全交给他的书铺伙计代做。
沈老实只是老实,又不是蠢,胡生真心为客人着想,专业能力又是杠杠的,他当然感受得到,不待胡生开口,便一口承诺,只要是纸类制品,将来一定只用湖州字画铺的。
胡文焕站起来长施一揖,说:“承情之极,我这小店以后就请沈老板多照顾了。”
两人互相客气了一阵,便说定以后湖州字画铺供货,与沈家一月结算一次。
这时,老爹才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提出,还想请他帮忙画一个商号标识,和一张生意招纸。
沈眉便将后世的商标与vi、ci理念,一点点地讲给胡生听,当然太过复杂的地方便略掉了。
胡生天姿聪明,而且经过这两天接触,对沈家的产品也有所了解,所以竟是很快就明白了,于是便当真与他们切磋起这大宋朝第一个“商标”的制法来。
他自家又能写、又能画、又能刻印,所以当着沈眉他们的面,摆开桌子画了半天,觉得自家也看得过去了,方送到沈老实面前,请他们父女过目。
沈眉傍着沈老实一起看这个商标草稿,是设计成一个方形的印章形状,当中用垂珠篆写了三个字“花想容”,一款是黑底红字的阴文,一款是白底红字的阳文。
胡生笑说:“如果在下所估不错,这便是你家小娘子所说的商号标识了,便是走到天涯海角,货物外包纸上有这个记号,便是你们沈家出品,童叟无欺,不误主顾。”
他又送过另一张纸来,上面画了一个名刺大小的长方框,框内右侧先画了个印章,就是那个花想容的商标,左边则是写了几行小字:
“精工手制上等香粉胭脂,请认明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