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国公主爬起来,坐到父亲身边,仰起头一脸孺慕地看着父亲,赵光义抚了抚她头发,一时想起她小时候,她亲娘还在世时的情形。
如果你还在世上,也许我们的孩子不一定会走这条路吧。
他心里感叹,耳边却听得女儿说:“我一见到她,就心生欢喜。是前世欠的债也罢,是今生造的孽也罢,我总是不后悔。”
赵光义静静地听着,不插话。
“我也知道这样给皇家丢脸,可是,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不是父皇的女儿,也许就不会给父皇添这些麻烦了……
“所以,我想着,大不了我出家去,父皇就让人宣布我已不在了,这样,就不会连累宫里的名声。再不行,还有一死呢。
“雨生说,如果真的到那一步,我们可以隐姓埋名到江南去……我们在西湖边上开脂粉店,她说她一直想做个女陶朱公……”
曹国公主坐在父亲身边轻声诉说着,一提到雨生的名字,她的眼睛特别亮,脸上也仿佛焕出华彩。
“她敢!竟然图谋拐跑朕的女儿!”赵光义听到这里,忍不住哼了一声。
“恕女儿不孝,如果,做父皇的女儿,和雨生在一起,这两件事只能选一样的话,我只能、只能……对不起,父皇。”曹国公主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后来几不可闻。
“可是,这样,我的心好痛,我一直迟迟不敢下决心,就是因为想到那样,我的心会日日夜夜的痛。”
“我也想,如果这样,父皇的心,也会日日夜夜地痛吧,娘亲在地下,也会日日夜夜地痛吧。父皇。你教教我,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做?”
……
几日后,皇帝带着人马正式发兵北汉。随行的有冀国公高怀德,太师潘美等人。
在他出征之前,宫中发布了一道旨意,曹国公主思念亡母,准其带发修行。为母祈福。
这是诏告天下的明旨,和这道旨意相随的还有另外两道没有明发的旨意,一道是命人在城北挑选安静的园林,改造成公主修行的离宫静室,赐名安乐园;一道是颁给潘府的,前一次在潘府选婿尚主的旨意中止。
见到为自己出征送行的曹国公主容光焕发,言笑晏晏,赵光义没好气地说:“这下你满意了,那戴家丫头要是敢对你有半点不好被我听到,哼!”
潘太师府虽不敢明着欢乐。却也暗自开心,潘太师和夫人自然要进宫谢恩的,潘惟吉倒是想让老两口能不能顺便问问皇上,可不可以把小公主的事也解决掉,结果换来太师一顿好骂,险些又搬出军棍来,他只好灰溜溜地回房了。
只有簪花戴家的戴老板坐困愁城,他倒是求神拜佛地一心想为女儿物色乘龙快婿,最好是又积极向上又听女儿话的,可是他怎么知道向菩萨祈祷时还必须说明要个男的啊。
本来。被皇家看中,是多有面子的事,可自家摊上的这事,偏偏是说不得的。
而且。虽然眼下有了解决之道,公主总是因为自家女儿才不肯嫁给驸马的,万一皇家迁怒起来,自家的宫廷订单,会不会也受影响啊?
还有,雨生是自己精心培养的接班人。这下可好,嫁了个母的,肯定要绝后了,以后戴家生意交给谁啊?
戴老板都快要哭了,五姨娘不识趣,还在旁边说风凉话:“我一进门就说你这女儿不像个闺秀,整天打扮成小子,见天往外跑,你还不爱听,还说什么,‘雨生是自幼当男儿教养的’,哎哟,这下好了,可不养成男儿了?”
戴老板见五姨娘叨叨个不停,心烦已极,回手就给了她两记耳光。
雨生被闹得头疼,喝道:“别吵了!你们知道得太多,小心皇家灭口呢!”
戴老板一听,又想哭出来了,凭什么呀,我养这么大个女儿白白贴送给你们,没名没份的,还说要灭口?
五姨娘一想,倒也不是没这种可能,顿时噤了声,老实了。
戴雨生也不理他们,径行外出了。
今天她约好了,要去曹国公主的修行园子看工匠做活的,公主说,要在近水处修一座带抱厦的敞厅,种很多芭蕉和竹子,夏天可以纳凉,秋天可以玩月,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待雨轩”。
公主啊,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名字跟我的名字太像了,你这是要让你夫君的名字天天被人叫啊。
雨生摇摇头,暗自好笑。
听无艳带来的话,以后她尽可以以闺蜜的身份,随时去看望公主。因为皇上发话了,公主修行是为母祈福,并不妨碍她和闺秀们的正常社交。
只是公主比较爱静,一般的闺秀,她可能就不招待了。
……
温柔的曹国公主就这么着,硬是把生米做成了熟饭。
这个消息在朝野的震动,绝对比秦王被免了开封府尹的还大。
但是宫闱秘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宗室重臣自然可以关起门来说几句,外面却没有传出什么来。
虽然也有一些重儒学的大臣觉得,皇上你这么任性真的好么?
不过程朱理学的兴起,要到宋室南渡好多年以后,此时唐风尚存,北宋女子的地位之高,在历史上是数一不数二的。
而且开国之君,举动本来就不受儒臣约束,所以赵光义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这么干有什么不好,她的女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当得起一切他愿意给的东西。
沈家听说这个传闻时,也是目瞪口呆了好一阵,没想到她们视如心腹大患的公主与戴雨生的隐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