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尔冷冷盯着卡尔斯,双眸中逐渐露出几分愠怒之色:“伯梅上将的责任,我自然也会秉公处置。可他的错误是他的错误,完全不能成为给布罗姆准将开脱的理由。贪功心切,急躁冒进,这是布罗姆准将在战斗最后阶段出现的巨大差错。如果不是我军航母足够坚固,苦心打造了10年的海军航空兵就将毁于一旦。”
卡尔斯毫不避退的正面迎上雷德尔的目光,虽然没有再开口,但那张脸上却分明写着“绝不”尼玛死这个词。大家都是从一线舰队和炮火硝烟里摸爬滚打上来的,谁不清楚海战当中有哪些弯弯绕?指望一名舰队司令在一场海战中绝对不犯错那是不现实的,且不说他掌握的战场情报是否全面到位,光是庞驳纷杂的各种基本信息,就足以让人耗费极大的心力,并在重压之下出现偏差。
因此司令官所能做的,就只有根据现有情报,尽量慎思精虑,以避免比对手犯更大的错误。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司令官就将收获荣誉和掌声,授衔晋升。真要按雷德尔这个标准来,上场大战时期的英德海军明星将领全都要被撸掉职位了:贝蒂差点把快速舰队一波全送,杰利科打得又过于谨慎,加之在最后的夜战关头睡觉,让德国人从眼皮底下溜走。舍尔则完全没有去想贝蒂为什么要向东北方逃跑,以致公海舰队一头撞进了英国大舰队排成的堂皇战列,险些团灭。就连双方当中指挥水平最高的希佩尔,职业生涯中也有多格尔沙洲海战这个污点!
看着刚一开始交流就针锋相对的两名海军首脑,施尼温格大感愕然,道:“你们今天这是怎么啦?埃里希雷德尔,约纳斯不是你一直着重栽培的新生代军官么,怎么这次要对他严厉问责?还有伍尔夫卡尔斯,我记得你之前可是一直反对约纳斯的准将晋升,总认为他不够格,怎么现在又反过来为他辩解开脱?”
雷德尔转过头,深邃凝练的目光直视施尼温格的双瞳;感受到对方严肃认真的意志,施尼温格更加不明所以,茫然等待对方的下一步言语。在施尼温格眼中,雷德尔过去十几年就像是对待子侄般培养着方彦,可以说是倾囊相授都不为过。然而现在他却骤然换了一张脸,其针对方彦的态度已经不能说是严苛,而是到了存心挑刺的地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雷德尔的意向出现了如此大的转折?
“看来我不把话讲明白,你们都是不会认可了。”雷德尔轻声叹了口气。他翻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将一沓报纸拍在了桌上,平静说道:“这是最近几天发行的《人民观察家报》,你们看看上面关于挪威海战的报道,就明白我的理由了。”
“尼伯龙根的英雄颂歌——约纳斯布罗姆将军率领航空舰队大胜皇家海军。”……“气吞山河的壮丽诗篇——约纳斯布罗姆将军挪威海战纪实。”……“波澜壮阔的战争史诗——致敬海军最璀璨的神阳新星约纳斯布罗姆将军。”
施尼温格和卡尔斯翻动着手中的纸页,脸色越来越沉重难看。这份国社党的官方报纸在报道挪威战役胜利的同时,花了大量篇幅吹捧方彦的功绩;三实七虚的宣传下,仿佛方彦才是此次战役的舰队总司令、其他将领都是他的下属而不是恰恰相反似的。论军衔资历,此次参战的海军众将就有10人在他之上,卡尔斯表示自己也是带了炮击舰队与英国人血战,怎么在报道中只有寥寥数语?
“这……这应该不是约纳斯的本意。”施尼温格目光微凝,缓缓说道,“他今天中午才在医院里苏醒,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外界。一定是戈培尔博士自作主张,走访了伯梅等人关于海战的细节,然后加工出了这些宣传品。约纳斯本来就和这些国社党人是旧识,出现这种情况并不难理解。”
雷德尔脸上露出几分讥嘲,道:“最近没有接触外界,那之前呢?如果他在战役开始前,就向他的经济部长叔叔坦露了这份野心,那么现在戈培尔做这些事情完全就是顺理成章,不需要再有任何示意!别忘了,类似的情况在去年10月就曾出现过,全国的报刊广播都在竭力盛赞他是斯卡帕湾的征服者;只是由于那次实在是约纳斯一个人的功劳,我才没有就这个问题针对下去。”
沉默半晌之后,卡尔斯缓缓开口道:“我不相信约纳斯是这样的人。如果他追求的是声名权力,早在1933年就可以退出海军为国社党效力,凭借他和元首的私人关系,完全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齐亚诺伯爵。他不会不知道,海军是德国各军政机构中最需要用时间来积淀的群体,而他所欠缺的正是年龄和资历。”
听得这番话语,雷德尔完全没有多少心理上的改变,摇头道:“人都是会变的。作为约纳斯本人而言,看着那群当初社会地位远远不如他的国社党旧友,在数年之内全都成为了手握重权的部长大员,他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失落和不甘?约纳斯和元首一样都是极具天才的人物,他会接受那群庸碌之人位居自己之上,在面对他们之时还要恭敬迎奉的现状么?”卡尔斯默然无语。
“退一步说,即便约纳斯完全没有借助国社党和舆论的力量谋求晋升的意图,那么他也成为了国社党推到前台与我们对弈的将棋。全国一体化之后,元首一直都想攻克海军这个最后的堡垒;为此我最近几年都在与元首周旋,全力防止国社党势力在海军内部蔓延。”雷德尔话音中多了一分疲惫,语速也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