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哥儿回府之后便一直等着宫里的消息,甄贵太妃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便身亡,宫里的太上皇宠了这位那么多年,也不可能对其的死无动于衷,这倒不是说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感情,只是曾经身为帝王的尊严便不可能容人轻易去亵渎。
所以虽然只是一个管事轻飘飘的几句话,但其中的腥风血雨只凭想象也能想的出来,这种时候想马上见到徒睻是不可能的,甚至连他的确切消息都得不到,可是只要能得到宫里的消息,对他来说也是聊胜于无。
宫里表面上看似和往常一样,但是暗地里却早已经被皇帝围成了铁桶一样,琮哥儿这里派出了自己的那点人手自然是一无所获,至于忠顺王府的暗卫,他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动用的,非常时期,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事,不过是徒惹皇帝猜疑罢了。
翻来复去的静不下心思,索性便将府里现在主事的几个大管家都给叫了进来,反复询问了一些府中的事情,确定家下人等这段时间都还算安分守己,这才放下心来,即便这样还是又叮嘱了几句才将人放走。
这一夜翻来覆去几乎就没有合过眼,偶尔打个盹偏还能梦见徒睻浑身是血的样子,惊醒之后只能披衣坐起,再也躺不住。
坐在书案边上手里握着画笔,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前世苏大家的的那一首《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虽然现如今心情可以说是与诗中所表达的那种洒脱截然相反,现在也不是料峭春风的时节,但秋意渐浓,看着外面星光明灭,听着风儿穿过竹叶的声音,遥远处的时而想起的犬吠声,想着不远处宫中也许正陷入危险中的徒睻,忽然之间便生出了远离朝堂任意天下的想法......
深深叹了口气,这一夜也只能在书房里独坐到天明!
宫里的皇帝和徒睻也是一夜没睡,甄贵太妃是昨日白天死的,死因是自杀,其实也可以是说是弄巧成拙或者弄假成真。
起因还是在甄家身上,自从甄家被抄之后,甄贵太妃便再没了往日的妩媚多情,每日里悲悲切切就差穿上一身孝服扮演小白花了。
一开始的时候上皇还感到新鲜,而且毕竟是自己宠爱了多年的妃子,虽然生了一个忤逆的儿子,但这个儿子毕竟也是自己心爱过的,可以说上皇对甄贵太妃的宠爱早已经不是一时的贪恋美色,而是被有意无意的养成了一种习惯。
这样一直被娇宠的贵妃突然之间几乎是家破人亡,每日里泪流不止,自然是让他心疼不已。
这且不说,甄家怎么说一直以来也是自己的心腹,便是现在其行事多偏向四六两位皇子,上皇的心里也认定了以甄家的忠心,如有事发生,也必然是会站在自己身后的。
这么一位忠臣却被老三和老五两个联手给坑了,他心里如何能舒服?
皇帝那里威严日重,不好打骂,老五却只是他养的一个宠物,哪里容得下他忤逆自己,所以五王爷前一段日子几乎是只要见了上皇便必定挨骂。
赶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加上甄贵太妃在旁边架桥拨火,到了后来上皇只是谩骂已经不解气,有一次甚至直接动了板子,便是皇上的额头上也被飞过来的茶盏砸出了淤青,幸好上朝的时候有帽子遮掩,这才没被朝臣看了笑话。
不过,在甄家抄出来的千万白银以及无数的古董珠宝黄金运抵京城之后,上皇却再开不了口出不了声,非但如此,他还觉得自己被打脸了,被打的啪啪啪的响,被打的人尽皆知。
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是在滴血,他自认为一辈子兢兢业业,坐在皇位上这么多年处处以‘仁德’为准,可以说上对的起列祖列宗,下对的起亿万黎庶,百年之后史书上再不济也算的上是一代明君了吧?
却没想到,他还没死呢,太子那里竟然便起了逼宫夺位的心思,不但是他,便是其他几个儿子也没一个老实的,一场宫变下来,死了一个儿子圈了一个儿子,他也被气的手脚不利索,连批阅奏折都做不到,无奈之下只能匆忙禅位给自认为最孝顺最容易掌控的三儿子。
却没想到,他真的是太天真了,这个他一直以为刚正不阿方正纯孝的儿子,竟然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白眼狼,之前的不争不抢,不慕名利权势竟然全都是伪装,现如今一旦得了权柄便露出了獠牙,再不肯将他这个皇父看在眼里,逼着他只能用尽手段才能勉强维持住自己作为上皇的威严。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到了后来他已经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输了,万里江山依旧,但却已经实实在在的换了个主人!
脸上现出疲态,承认此事之后,一夕之间他便仿佛又老了十几岁,即使如此,有着之前当帝王时候的功绩,有着禅位的大义,这些也够他在史书上留下足以比拼历代有为君王的美名了。
但现在这又算是什么呢?
他信任的大臣贪墨千万之巨,他宠爱的妃子却又是出自这个家族的,想想都知道后世之人会怎么说他!
想到这里上皇不但是对甄妃充满了厌烦,看着皇帝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怨恨,他这个儿子就这么见不得他好吗?
甄家放在那里什么时候动不好,便是等到甄妃死了之后,或者等他驾崩之后又能如何?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