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周锦笙担心她大小姐脾气发作,在办理入院手续时特意给她开了个单人间的vip病房。因此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病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想到这样公式化地关心她一两句,她肯定是听过就算不会往心里去的,他心里颇不是滋味。虽然他对她的关心少之又少,但她弄成今天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不是他所乐意见到的。
“你的性格太偏激太执拗,让人有时候想关心你都无从下手。”半晌,他感慨良多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十分意外地抬头,望进他深海般的眼眸里。她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他感到一丝的无力。有时对于这个妹妹,他是真的很无力。他总是在不经意间伤害她,他想弥补想对她好一点,她却从来不会给他机会。也许他们太过相像了,他们身上都披着尖锐的刺,像两只刺猬,一靠近就会互相伤害。
“你二哥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在心里责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了。”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窗外的夜色,脑海中突然响起刚才那个男人对他说的话,她值得你对她好一点。
“就算是为了你二哥,我也应该对你好一点的。”
“大哥,血的教训告诉我,不会有平白无故的好,尤其对象是你,你今天的反常必定事出有因,你就不要拐弯抹角了,我们来个痛快的了断吧,我还想早点睡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她对他的防备与偏见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是不是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要绞尽脑汁去猜测其中隐含的深意,提炼出他的真实意图,然后好采取对策?他就如此不得她的信任?这又该怪谁呢?
瞥到输液瓶快见底了,他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很快护士过来帮她把针头拔掉。护士走后,她立刻就把人家的叮嘱抛诸脑后,将压着针孔的棉签随手扔进篓子里,针孔周围很快就积聚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淤血,他的眉头立刻不悦地皱了起来。
“大哥,我觉得我们才是同一种人,说不定我们才是亲生的,二哥是抱养的,不然那么自私的一对父母怎么可能生得出那么善良的一个孩子,你说是不是?”
江城的脸瞬间风云变幻,看得她有些胆怯,却又感觉到隐隐的兴奋和刺激。
“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最终,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大哥,如果要你在我和穆小柔之间只能选一个,你一定会选她的对不对?”他沉默不语,她笑得有些悲哀,“我就知道……我好累,大哥,我好累,一个人守着秘密却不能言说,我好累,所以,让我来告诉你吧……”
凭什么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只有她,抱着那个摧毁了她整个世界的秘密,守口如瓶,所有的痛都烂在心底里,无法摆脱,无处倾诉?凭什么,他们都能抛却过往,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里喜怒哀乐,只有她,仍然沉浸在过往的一壶毒酒中,所有的快乐都喂了毒,令她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的快乐呢?被偷走的幸福与快乐,谁来还给她?她得不到的东西,为什么要成全别人?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大哥,她的大哥,其实她不想把他拉下来的,她太了解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因此纵然走到了穷途末路,走到了须把恨意嫁接到他的身上她才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的地步,她也没有要想过把他拉到困住她的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来。对他,她已然极尽今生的善良与慈悲。
但是现在,她要收回对他的慈悲了。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注定要生活在地狱里了,既然她逃不出去了,那么,就把他们统统都拉下来吧。她无法解脱,就让他们陪着她一起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