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人是初来乍到,但加上当狐狸的这些年,在医宫,在白苏身边的日子也算是长久。把她的脾性不说摸得一清二楚,至少也懂得如何能让她息怒。
白苏将我赶到书房门外,对我避而不见。这晚的夜色悠悠,月明星稀,算个残夜。白苏独自在房内挑灯秉烛,在别人眼里她荒废了一整天,教我写字。我对她辜负,她心里闷着火也属正常。
长雨于心不忍,偷偷从厨房给我带了两个馒头,要知道我对馒头喜爱,可以跟癞□□喜欢吃天鹅肉相媲美。一手一个,吃得欢唱。长雨摸摸我的头,进到书房为白苏磨墨去了。
我的两颗狐狸牙,在深夜里闪着幸福的光晕。这一闪,倒给我闪出些人性的光环。在地上蹲了半晌,回头看看紧闭的书房门,想起不久白苏教我的“谦让”之礼。
心念一动,想着我若将这手中剩下的半个馒头,赠给白苏,她定然会为我的懂事感到一丝丝的欣慰。
一旁的窗户半敞开,我趴在上头,死命的蹬着小短腿爬了进去。一抬头,白苏的脸庞隐在灯火阑珊中,全然没有文人墨客所撰写的诗意,反而越发沉冷。而杵在一旁,正为白苏添茶的会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成语……面如死灰。
而长雨又教会我一个故事……东郭先生与狼。
白苏质问她,可将她话当做了耳旁风?
长雨含泪摇摇头。
白苏又问,那弦月手中的馒头是谁给的?
长雨还是含泪摇摇头。眼神带着凄苦,与我又带着怨毒。颇有独守空闺多年的半老徐娘风采。
我懵懵懂懂的,不太明白大人们所言何事。刚开始学着人两腿直立走路,十分不顺畅。可依然蹒跚的行到书桌边,将手中的馒头递到白苏面前。她愣了楞,悬在手中的狼毫笔,滴下一滴墨,晕在了桌边的白纸上。
白苏的话里带着不明的深意,说道:“察言观色你还不懂,人情世故你却还学的快。”
这话应该是在夸我。我将头搁在桌沿上,又往她跟前伸伸手。白苏无奈,只好接过去,看着馒头边缘不均匀的齿痕,自言自语道,咬过的东西是不能给别人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苏白就着手中的馒头敲了敲我的头。对我跟长雨说道:“我不准你吃晚膳,你却偷吃,罚你这几天都给我站着走路,长雨你明知故犯,罚你去草药阁打杂三日。”吩咐完,她又继续埋头执笔,让长雨把我抱回卧房睡觉。
一路上长雨对我絮絮叨叨,怨气直杀三十三重天
之后的日子里,白苏对我越发的严格起来,每日鸡鸣三声,便会唤我起床,开始练习走路,没有她的允许不得将前爪子给放下来。有时我累了,她也会执着我的一只爪子,继续往前,宽慰我说,去药池边上陪我散散步就用早膳。
我的四肢也在她的悉心教导下,逐渐适应了人的动作,爪子上的白毛也渐渐褪下,成了一双手。白苏见了总是喜爱的紧,每晚都替我搓搓手才搂着我入睡。
幼年的我总是有使不完的精力,并不会完全听她的话,懂她的用意。正在掉毛期时浑身总是痒痒的,白苏不论多晚,都是从床间起身,披上一件外衣。坐在床边为我唱首曲子。我枕着她的腿,得以悠悠忽忽的睡着。
直到之后的一天,白苏牵着我在廊下四处逛着,对我说,弦月以后不得再叫我白苏了。
我伤心的很,嘟囔着问她为什么。她蹲下身来,在我的额角印下一吻。她的唇凉凉的,却好似烙铁一般将这吻烙上了我的心头。替我拭下眼角的泪花。
身后的梅花映着她的笑颜,她薄唇轻启道:“以后你就是医宫的小主人,你要唤我白姐姐。”
我愣了片刻,直到白苏将我搂紧在怀中,这才回了神。我一如往常般,埋首在她的肩窝,贪婪的吸允着她身上的甘甜药香。只要和白苏在一起称谓什么的,不过是一个代号。
至少当时我是这么以为的,无知和纯真,人与妖的殊途,又怎么明白这一声“白姐姐”所带来的不可逾越。
那一年的冬雪要柔和的多,寒风也比不得往年。我这只小狐狸终于在那年冬天,褪掉了所有的狐狸毛。一板一眼的说着人话,学着人情世故,明白着人情冷暖。可惜总有美中不足的地方,我的头发是白色。
银白长发留到腰际,白苏自然而然的接过了为我梳头的事务。
旁人看了奇怪的很,有的仆从打着胆子私底下议论纷纷,白苏不以为意。责令再有胆大妄为者,不留情面逐处医宫。那时我从外表看来,不过十岁模样,依然不懂自己与常人的不同何在。
当少宫主的日子比当狐狸的日子更加死板严谨。医宫宣了少宫主,其内的十方长老统统前来拜会,江湖中人无不谈论,免不了一番又一番的贺礼。我的白发,无疑是最大的争论点。
十方长老们是历代的权威,对于江湖人言论大为不满,可转眼便将所有的过错归咎到我的身上。哪有年幼白发的人,视我为不详。白苏贵为宫主,案列是要给长老们留些薄面。
梅园的梅花开的红艳,我在树下放了一方桌子,趴在桌上写着她近几日教我的诗词,长雨抱着银白的斗篷披到我肩头。
“少宫主进屋练练吧,我唤人烤了炭火,进屋暖暖身子。”
我折上手臂系着垂挂在胸前的丝带,打上了一个漂亮的结,披好斗篷才问着长雨:“白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宫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