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步辇,不吭声的就坐了上去,四个小厮膀子一叫劲就站起来,上身不动,稳稳的抬着步辇入内,几名使女忙不迭的奉上茶汤饮子,又张盖羽扇为蔡京遮风,袅袅婷婷的紧紧跟着入内。
周遭怕不有十七八人围着服侍的蔡京才入仪门之内,蔡攸就已经忙不迭的降阶而下:“父亲,孩儿参见,因父亲吩咐孩儿此来不得惊动耳目,是以才不能在门外恭迎,还请父亲恕罪。”
蔡京有气没力的摆摆手,示意知道了,蔡攸迟疑一下,又上前一步动问:“父亲见召孩儿,到底所为何事?”
蔡京叹口气,语声微弱的开口:“你也是曾经做到参知政事的重臣了,却还这般沉不住气,有什么事情,入内再说罢,不急在这一时。”
老爹这般说,蔡攸还敢有什么表示,恭恭谨谨的跟在蔡京步辇之旁,装模作样的也搭了一把手,做足了纯孝模样,要不是偶尔偷眼瞧一下蔡京身边得用的那些娇俏使女,这表现就可以打满分了。
等一直送蔡京入内,侍妾伺候着蔡京换了衣服,又送上辽参参汤给蔡京补补元气,再稍稍按摩放松了一阵,蔡京才在两名使女的扶持下,慢慢走到自家内书房,蔡攸不敢随蔡京入内室,就在书房等候。
这个时侯早等得有些焦躁,听见蔡京脚步,才赶紧端正容色,恭恭谨谨的将蔡京迎入内书房,又接过使女手中龙团茶汤,用手背试试热度,双手奉上,才退开一步,躬身控背的等着蔡京发话。
蔡京看看自家这个儿子,轻轻叹口气,开口道:“今日河东之事,你可知晓?”伐燕战事平定这些时日了,蔡攸还是赋闲。朝野当中,仿佛都忘了这个蔡京儿子,入过翰林,曾做到了参知政事位置的高官。蔡攸又是心思最热之辈,哪里受得了这个,每日都在都门当中钻营,想办法起复。
然则现在当道之人,梁师成因为他又重新投回蔡京门下。再不搭理他,蔡京为宰相,政事堂位置也满了,总不可能将自家位置腾给儿子,渐渐得用的太子一脉,从哪个角度而言也不可能和蔡攸走到一起去,这么些时日下来,竟然是毫无结果。
虽然起复没结果,但是蔡攸的消息还是灵通的,河东之事如此之大。必然也牵连着朝中政局的巨大变化,他如何能不关顾?
一时间还曾经动了心思去谋河东安抚使位置,要是立下军功,回转中枢再入两府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不过再想想伐燕战事中的兵凶战危,自家为童贯牵连之后的倒霉模样,顿时就绝了这个念头,发誓这辈子再不到边地为官了。
蔡京动问,他心中念头转得飞快,恭谨答话:“孩儿如何能不知晓?河东边地失陷。太原府城生乱,文武不和,晋阳军不得用,看来大有溃决的危险。父亲近日辛苦,想必也是与圣人商议此事。”
蔡京慢悠悠的又问:“你觉得谁会在此事当中得利最大?”蔡攸仔细想想,知道老爹这是在考校自己,他也隐隐约约觉得,赋闲日子不会太久了,所以回答得就加倍的小心翼翼。“想来想去,也就是那杨凌了吧?原来晋阳军不稳消息传来,最遭忌的就是他,可是闹到如此地步,却不得不借重他了……”
“河东路诸官也是无用,太原府重镇自家都能乱起来!现在除了靠晋阳军屏障,还能靠谁?既然要晋阳军出死力,那就不能动杨凌以乱军心了……”
“此人当真命硬,这样还能得了彩头!”蔡京点点头,对蔡攸回答还算满意:“除了这个,还有一个财计事,既然用兵,就是花钱如流水,现在朝中其他地方是腾挪不出来了,兵财两事都是问题,兵事上要借重与他,财事上还要让他宽限,这河东事得利最大的,自然就是他。”
蔡攸咂咂嘴,心里面嫉妒和恼恨混成一团,嫉妒自不必说,杨凌一下又风生水起,自家还在苦苦谋起复,境遇差别太大,心里头难受了好一阵,蔡攸才勉强故作疏阔:“既如此,也罢了,看杨凌能不能收拾这河东乱局罢……”
蔡京摇摇头:“是不是再度借重杨凌,圣人也还在两可之间,现下还犹疑难决。”
蔡攸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为什么?”问完之后,蔡攸才骂自家太蠢,赵佶为什么犹疑,还不就是以前的那些原因?杨凌这等出身,对晋阳军的影响力,现在掌握的权力财力兵力,无一不是招忌的因素,赵佶毕竟还是大宋的皇帝,用的还是大宋的统治法度,如何能让杨凌这等人一直屹立不倒,始终居于这等要紧地位?
更不必说还要再让他更进一步,声势更涨了,蔡京又轻轻摇摇头,轻声道:“圣人总是要下决断的,此刻除了将杨凌推出来,还能用谁?谁也不愿意轻易去跳这个火坑,王黼眼看是难于安于河东安抚位上了,可是谁又愿意去接他位置,与晋阳军这等骄兵悍将相处?稍有不对,就是王黼下场……”
蔡攸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今日巴巴的将自己召来,就是谈论杨凌的事情么?要知道我小蔡相公的事情也不小!既然如此,不如去休,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门路可想,此事必然朝局有人上有人下,难道我小蔡相公就捞不到一个位置?
他勉强一礼行下去,竭力维持着恭谨的态度,“父亲,今日所教,孩儿受益非浅,都门局面,看得更清楚明白了,孩儿近日定然谨言慎行,少牵扯进眼前乱局当中,父亲也是倦了,早些休息罢,孩儿改日再来省事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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