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在这时吱呀一声轻响,她抬头时。半开的木窗外已站着一副陌生的面孔,一身漆黑,与漆黑雨夜同色。
“皇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到大明宫,遗诏……靖怀太子登基称帝。”陌生女子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混合着淅沥雨声,听不太真切:“群臣眼下正在商议登基的具体时间。”
笙歌手中的嫁衣不自觉地松开,起身走到窗边,怀中的玉佩却在起身的瞬间从怀中滚落。
啪的一声,上好的玉。掉落的高度也不高,落地却瞬间摔成了好几瓣。
笙歌蓦然望着脚下碎玉,玉石上刻着的“温”字也四分五裂。她眼里闪过莫大痛色,嘴角却扬起牵强笑意:“看来,是天意要我和他在此分别了。”
她抬起头,痛色淡去后的眸子里没有一分犹豫。“朝尧先生那边如何了?”
“先生已经暗地里通知了幕府暗养的死士头领,明日就会带人来清凉院,向王爷提及发难东宫之事。”
笙歌略有所思,道:“要你去西山寻的黑色曼陀罗,可寻到了?”
女子点点头。
“那便好,”笙歌走到窗边:“明日带着它到荷塘边找我,你清楚该怎么做吧?”
话音刚落,门口忽有声音响起:“你在同谁说话?”
笙歌神经瞬间绷紧,转过脸去,李温推开房门,正站在门槛里收伞,并没有往她这边看。她回头看了看窗子,窗外的黑衣姑娘已瞬间消失不见。
她定了定神,轻描淡写道:“哪里在同人讲话,风声而已。”说完,将木窗关紧。
李温并没在意方才的响动,视线转向油灯下大红的衣裙。他走近了,将衣裙托起,眉眼含笑:“这么晚了,你还在绣嫁衣?”
紧绷的弦终于松开,她松了一口气:“总要赶在大婚前缝好才是。”
李温坐到桌旁,镂空的紫檀木椅与他大红衣袍极配。
“你就要嫁给我了,笙歌,你可开心?”他生的本就邪魅,这夜忽闪的油灯制造出的光和阴影,将他的邪魅发挥到了极限。
她看着面前这个人,看了良久。“开心,很开心的。”她说着,眼角蓦地旋起泪花,可终究不能在他面前流下来。她跪卧在紫檀木椅下,把头枕在他的腿上,悄无声息地抹了抹眼泪。
泪迹干涸后,她才抬起头重新看向他。她心想,这怕是最后一次如此仔细的仰望他。她爱上的人,她想要守护的人,他天生适合坐在高高的位置上,让人用尽一生来仰望。
“阿温,如果我以后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你一定要把它忘掉,你只要记得,我喜欢你,想要嫁给你,无论今后我在不在你身边,我的心都在你这里。”
他笑着低头抚摸她细长的眉:“你以后会在我身边的,不是么?”
“是,我们已经约好一起走到岁月尽头了。”她点点头,对他挤出一个笑。
对她而言,明天的日出,就是岁月的尽头。
这一夜,她枕着他的腿睡着了,这是她陪他的最后一夜,宁静的叫人想要流泪。
直到她睡熟,李温才轻轻起身,把她抱上床。他转身离开之时,豆大的泪珠从她紧闭的双眼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