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眼睛看着他,点点头。
换做几年前,我一定会一边举起匕首朝他比划,一边逞强地大嚷:“我才不怕!”可这些年过去,他已经太了解我,最知道我什么时候是真的坚强,什么时候是假装。
他走到我身后,一只手轻轻附上我的眼睛:“看不见,会不会好一点?”
温柔的触感,温柔的声音。这个人,天下女子可望不可即的人,他有一双莹白修长的手,手中的笔可以画出倾尽天下的水墨,此刻温柔地附在我的眼睛上,属于我一个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显得窗外雨打树叶的声音格外清晰。心底渐渐有了勇气,匕首划上手腕的皮肤,细长的伤口也并不觉得多么疼,血珠顺着刀锋滴到画作上。
他蒙在我眼睛上的手指渐渐松开,眼前连绵阴雨已经骤然变换成晴朗深夜,夜空无月,繁星满天。鳞次栉比的长安城处处张灯结彩。玉缘坊坐落在我们身前,尤为富丽堂皇,气势磅礴的建筑被各色灯光映出缤纷色彩,坊中华灯初上,璀璨如白昼,人流攒动如潮,人声聒噪,正是长安最繁华处。
人流熙熙攘攘间,高耸的角楼上突兀响起一支冷笙,缥缈悠扬如同人间天籁,与灯红酒绿的玉缘坊格格不入。
角楼四面挂着一层薄薄红纱,红纱后隐约露出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形,下头聒噪的人群一时寂静无声。
玉缘坊里里外外,无论男女老少都张大了嘴,直直抬头望着角楼上红纱翻起时露出的一截月白裙纱。
时空仿佛已经停滞,只有清冷音符在静止的空间中悠扬婉转。
寂静持续了数秒,人群中才突然响起一个赞佩的声音:“一阙笙起,一城声落——果然名不虚传!”
另一个声音也响起来,带着无限可望而不可即的垂涎:“美人佳音,若能登上角楼亲眼目睹,此生或可休矣!”
一个声音嘲笑:“做什么白日梦,那位姑娘,岂是我等普通百姓想见就能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