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说这话的却是魏国的公子润,这就足以让鲁王公输磐对这番话抱持几分凝重,毕竟对比魏公子润与如今成为齐王的齐公子白,后者还太过于年轻,远远不配作为前者的对手。
鲁王公输磐比赵弘润年长地多,比之后者的父亲赵偲亦相差无几,因此,鲁王亲眼目睹中原近三、四十年来的变局。
倒退三十年,当时乃是「齐韩之争」,那自初上位的「韩王简」,堪称是中原最让人瞩目的雄主,北击东胡、西抗林胡,南下则与齐国争锋,一度打地齐国几乎丢掉了整个巨鹿郡,就连临淄,亦有倾覆之危。
而老齐王,亦是在那次战争中过世,由公子僖,也就是后来的齐王吕僖继承王位。
虽然起初世人都不看好年轻的齐王吕僖,认为后者必定会被韩王简这位雄主所击败,可没想到的是,齐王吕僖生生顶住了来自韩国的压力——想到这里时,鲁王公输磐亦有些自豪,毕竟他也参与其中,助齐王吕僖击败了韩国。
自那之后,韩王简与齐王僖仿佛就成为了整个中原的焦点。
但遗憾的是,韩王简年纪轻轻就过世了,继承韩王之位的,也就是韩王简的弟弟「韩起」,韩王起在才能上远远不如兄长,故而当时的「齐韩之争」,尽管韩国先声夺人,但最后,反而是以齐王吕僖的最终胜利迎来了结局。
自此,齐王吕僖为齐国称霸奠定了基础,但不能否认,当时的齐国还未成为公认的中原霸主。
从那以后,韩国就暂时雌伏了下来,反而是南边的楚国,随着「楚王熊胥」的上位,使中原再次进入了「齐楚之争」的时代。
这场持续了二十几年的争锋,才是奠定了齐国称霸中原地位的关键。
而如今,齐王吕僖过世,自几十年前因为「魏韩上党战役」战败而从此变得虚弱、且在近三十几年几乎在中原默默无闻的魏国,诞生了魏公子润这样的雄主,使得整个中原,再次进入了「魏齐之争」、「魏韩之争」的新时代。
作为见证了近三、四十年中原变局的旁观者与参与者之一,鲁王公输磐心中不禁感慨:这个中原,代代不缺风华绝代的雄主,韩王简、齐王僖,还有如今的魏公子润,或者说未来的魏王润,与这些位雄主诞生于同一个时代,这既是一种荣幸,亦是一种悲哀。
就比如楚王熊胥,明明也是一位极有才能的雄主,但因为被楚国的种种弊端、疲软所拖累,以至于近三十年来与齐王吕僖的争锋中,竟无一次占到上风。
再比如鲁王公输磐自身,身为一国之主的他,却在中原历代霸主之争中,始终扮演着配角的角色。
而如今,在这个新时代里,有足以抗衡魏公子润的雄主么?
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酒水,鲁王公输磐默默思忖着。
“且容孤考虑考虑。”
良久,鲁王公输磐这般说道。
见此,赵弘润也不催促,反正他最近有的是空闲。
此后两三日,赵弘润每日皆邀请鲁王公输磐喝酒,顺便询问一下后者考虑的结果,但鲁王公输磐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并未正面回答赵弘润的提问。
几次下来,赵弘润的宗卫长吕牧隐约感觉出了点什么,私底下对赵弘润说道:“殿下,恐怕鲁王只是在拖延。”
“我知道。”接过侍妾赵雀递来的一片果肉丢入嘴里,赵弘润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倘若我没料错的话,鲁王在前来宁阳之前,已经安排到了身后事,将国家托付他了儿子以及鲁国的重臣……这几日陪本王饮酒,多半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使齐国的援军能尽快赶到曲阜。”
听闻此言,吕牧满脸不解:“殿下您既然知道,为何……”
“不然我还能怎样?”赵弘润闻言嗤笑道:“杀了他?”
吕牧当然明白,倘若鲁王公输磐在来时已经安排好了身后事,那么,纵使赵弘润杀了鲁王,也不会使鲁国有所改变,反而会激起鲁人对魏国的愤慨,甚至影响赵弘润的个人德誉。
他想了想说道:“卑职以为,倘若殿下欲使鲁国屈服,出兵曲阜或许是最佳的办法。……您也看到了,鲁王这几日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不打算背弃齐国、投奔我大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一次接过赵雀递给的果肉丢入嘴里,赵弘润淡淡说道:“鲁国距离齐国太近了,我大魏出兵攻打鲁国,齐国来得及救援;但倘若鲁国与齐国交恶,使得齐人怒而击之,我大魏却来不及相救……”说到这里,他笑笑说道:“事实上啊,你们都想地太多了,我这次并不是一定要让鲁国屈服,请鲁王来喝酒,真的只是为了叙叙旧而已。”
“当真?”宗卫长吕牧一脸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见此,赵弘润翻了白眼,心中暗暗嘀咕:怎么最近我的信用度变得那么低呢?说出来的话都没人信了。
不过说真格的,他这次还真是这么考虑的。
毕竟这次赵弘润亲自率军出征宋郡的目的,乃是为了引诱韩国率先率先发动那场与魏国的旷世之战,顺便才是教训一下齐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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