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你们这些人啊,”太后笑出声来,嗔怪道,“就会哄哀家开心!”
说说笑笑,慈宁宫的气氛顿时变了个样。只有没资格说话的桑枝从始至终跪着,默默听着主子们谈笑,像一个看客眼睁睁见着慈宁宫天气变来变去。然而,慈宁宫的天气到底是晴天还是阴雨,却直接关系着她这个奴才的小命。更确切地说,太后的脸上是晴是雨不仅决定了慈宁宫的天气,更加决定着桑枝的生死。
眼见着晚膳时间就要到了,皇后应该回坤宁宫去。通常后宫用膳,都是各宫吃各宫的,只有在盛大节日才凑一起,不然吃个饭还不够磕头行礼的。就比如每年团圆宴,菜色上齐后,举第一杯漱口时,皇上皇后要先跪下去说,请太后漱口。太后漱口罢,皇上皇后起来漱口。这之后其他宫妃才敢漱口。接下来吃第一道菜,皇上皇后又要跪下请太后用膳,太后尝一口他们才能起来,然后其他人要等到皇上皇后举箸吃过后再吃。不仅如此,每道菜的第一口,每敬一杯酒,都要先跪请太后,然后皇上皇后用,最后才轮到宫妃。一顿饭吃下去,光是跪就已经跪去一半时间,就别说饭菜什么味儿了,大家光是跪就累得不轻。故而,日常用膳都是各宫各自用膳,没有尊卑等级的礼仪要遵守,好歹能好好吃口饭。这会儿皇后陪着太后说说笑笑,聊了多久桑枝就跪了多久。但这么长时间,皇后一个眼角都没分给桑枝,根本没往桑枝那里看一眼。桑枝也一直乖顺默然的跪着,仿佛自己是个透明人。尽管她营养不良的羸弱身子早已经疲累不堪,膝盖都没感觉了。
这一切当然太后都看在眼里。看皇后的眼神就没往桑枝那去,这才稍微心里舒坦点。遂道,“陪哀家半天了,皇后回去用膳吧,不然宫人不好准备。”
皇后心里暗自松口气,强忍住不往桑枝那里看,笑道,“那臣妾就不耽误母后用膳了。”她福了一礼,“臣妾告退。”皇后慢慢往后退,走到桑枝身边,看向桑枝时顿时眼神软下来——桑枝跪太久了!正打算带桑枝走,忽然太后悠然开口,“她留下。”
皇后一僵,难以置信地望向太后,惊讶道,“母后!”语气里满是焦急。
太后脸色冷下来,“哀家只是让这奴才陪着吃顿饭,皇后有什么异议?”
“……”皇后满腹的话说不出来,不由得把眼神移向太后身旁的苏麻喇姑,苏麻喇姑给了皇后一个宽慰的眼神,皇后这才咬咬牙,赔笑道,“臣妾只是担心桑枝没服侍过母后,怕伺候得不周到。”
“周不周到也要等伺候完才知道。”太后似笑非笑地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对承乾宫的奴才倒是真仁慈。”
皇后神经一绷,暗自握紧拳头道,“臣妾身为皇后,本该对各宫一视同仁。”她心中七上八下,可又不能强行把桑枝带走。万万没料到,太后根本不针锋相对,反而是旁敲侧击的出手,打的皇后无从还手。如今太后既然允诺皇后自行处理坤宁宫的事情,就是先给了一颗枣,要是皇后不好好接着枣还要迎头而上,那么接下来的就只有当头一棒了。看一眼仍旧跪着的桑枝,皇后咬牙,吞下所有的不安,硬着头皮笑道,“臣妾告退。”她不得不把桑枝独自留在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