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应是不记得了。秦孤岚初入关雎馆时,只听得众人都赞况先生棋艺高超,便要向人家讨教一二。况先生是七日教习一次棋艺,平日是很少见到他的,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那次竟一直守到他教习结束,言明讨教之意。况先生很少说话,也没应他,便走了。结果她又去了紫香居……待到况先生来驻芳汀的日子,她便早早的坐在这棋盘边等候,还收了原来棋盘上的半局残棋。况先生一进门,她便起身施礼,可是况先生眼睛却只盯着棋盘,一言不发就出去了。再过一会,蕊珠便进来了,将那棋盘棋子都拿了去,然后又叫了小厮将这桌椅全部搬走。当时秦孤岚的脸白一阵红一阵,终于还是哭了。其余人都安慰她,也只说让她别难过,却无人敢说况先生此举太过分。第二日有人来时,便见桌椅又重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不过却都是新的,棋盘上依旧是半局残棋,宁先生说竟和原来那半局一模一样……”
“知道究竟是和谁下了这半局棋?”
程雪嫣口中问,心里却已有了答案。此番不算自作多情,因为她不过是这具躯壳的寄居者。
碧彤摇头:“况先生这人……怪得很……”
“怪在哪里?”
碧彤努力组织着语言:“说不上,反正就是怪,平日里当所有人都透明似的,就连对老爷都不见他略表恭敬。只不过人长得很是超凡脱俗,才惹得这群女孩子个个都着了魔似的,有的甚至连皇上都不想嫁只想嫁给他。姑娘,我这话你可别说出去,这可是杀头的罪……”
“这是当然。他……有妻室吗?”
不知怎么,说这话时心尖突的一跳,眼睛竟也不知该放在哪里好。
“应该没有吧,否则那些女孩子怎么这么上心?他平日只在紫香居,闲人也免进,七日来关雎馆一次。每到这日,女孩子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恨不能钻到他眼睛里去,可他谁也不看,只管教习棋艺,可女孩子们哪有心情学?”
“知道他的来历吗”
心怎么跳得这样厉害?耳根也跟着发烫……
“不清楚。好像就是六年前来过府里一次,那日是老爷的生辰,老爷对他很是恭敬,我还在想,他那么年轻,怎么官做得比老爷还大?可是没过多久,他竟然成了关雎馆的棋艺先生,这就让人奇怪了。对了,姑娘,他头回来的时候,你还见到他了,碧彤还记得就是在现在的紫香居,姑娘当时是去看丁香花了……”
……
“那是个春末夏初之日,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站在丁香树下,一身鹅黄的纱裙,衬着几树淡紫的丁香花。风吹起你轻盈的衣袖,整个人翩然欲飞……”他的声音欲飞低沉诱人,仿佛沉醉在初见的回忆中,却又笑了,拿着笛子轻敲着掌心:“我从不觉得丁香有什么好,不过我却选择了这个遍植丁香的院落……”
……
“哎呀,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快坐下……该不是中暑了吧?快来人……蕊珠……”
程雪嫣刚刚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觉得胸口发窒,眼前发黑,不过这会也缓过来了。
蕊珠已经进来了,很有先见之明的拿着个宝蓝陶瓷描花小瓶,拔下塞子,倒出粒褐色小药丸。
“前儿个代先生也中了暑。这天还不大热,只怪她人胖,受不住,可是雪嫣先生这是……”
“我们姑娘身子骨一向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碧彤嗔怪的拈起那药丸:“怎么还是茶?还不倒了白水来?”
蕊珠挨了呛,自然气闷,却也不敢怠慢,忙去换水。
“不用了,”程雪嫣叫住她:“已经没事了……”
“姑娘别硬撑着,要不今天先回去歇着,明儿再来……”碧彤见她脸色一片潮红,不免担心。
“碧彤在说什么?”蕊珠正色道:“就算要回去也得先回禀了夫人,夫人同意了才可……”
“你别以为你在关雎馆当差就事事拿夫人说理,你觉得夫人是认为姑娘的身子重要还是关雎馆的教习重要?”碧彤立刻夹枪带棒的顶了回去。
“碧彤,有理说理,我并没有把夫人摆出来吓人,这是关雎馆的明文规定,你跟了你家姑娘这么多年,我不信你不知道,难道去太尉府转了一圈连规矩都忘了?”
蕊珠这话越说越带刺,碧彤听得脑门直冒火,手一叉腰就准备跟她好好理论一番:“我就知道,你眼里就只有个夫人,全不把先生们放在眼里。我问你,夫人是主子,姑娘就不是主子了?还是蕊珠你把自己当成了主子,竟然敢来管姑娘的事?”
蕊珠先前倒说得痛快,只当在回敬碧彤,全忘了程雪嫣也在这。
程雪嫣原本也只当她是在针对碧彤,不过转念一想,太尉府……这不是摆明着要和她叫板吗?
正待拍案而起,一个着深蓝褙子的嬷嬷进来了。
程雪嫣一看就知是关雎馆的管理人员,因为她和许多单位的中层一样,皆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怎么这么吵?”
碧彤和蕊珠那表情的确是准备“恶人先告状”,却都只是动动唇,恶狠狠的瞪对方一眼,不吭声。
看来这嬷嬷的确很“高级”。
嬷嬷的目光严肃的在她二人脸上逡巡一番。
“蕊珠,让你服侍先生,眼下你做的是分内的事吗?这位是碧彤吧,我许久不去内院,不知那边什么情况,想来丫头们都可以不守本分胡说胡闹了。可是别忘了,这里是关雎馆,不是任性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