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你离开之后,我一直深感孤独,而且无法从中解脱。
我抵抗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的方式,主要有两种:在网上和人聊天;做慈善义工。前者让我越来越空虚,但是可以消耗时间;后者让我觉得一时充实,但不解决根本问题。
我知道怎样才能走出孤独。我知道这个迷宫的出口在哪里。我只是走不到那儿而已。
我接触到很多同类。接触到他们苦闷阴暗的生活,和同样苦闷阴暗的内心。我看到痛苦的无边无际和无所不在。就算是快乐的人,内心也隐藏着唯恐快乐失去的那种深深恐惧。
我再也没有见过,像你那样安定和明亮的内心。
人们在各种烦恼和痛苦中挣扎。就算是救援者,自身也在经历着挣扎。挣扎是普遍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我想念你的光明。那种自己深陷地狱般的痛苦之中,却依然能够温暖地照亮别人灵魂的光明。
唯有解决生老病死的困厄,我才能从孤单中获得解脱。
(二)
那时候,我很喜欢虚拟的空间。所以,当我想要写出这个故事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把它放在虚拟的空间,而非一本实体书或者一部影视作品里。虚拟的空间,让我觉得亲切。
我喜欢虚拟空间的原因,是因为它不是现实空间。
我不喜现实空间的原因是因为你已经不在那里。
现实空间对我来说,就是你肯定不在的那个空间。
我当然也不知道你是否就在虚拟空间里,但至少这是一个没有确定你并不存在的空间,也就是一个也许可以确定你的存在的空间。
虽然我并没有目击你“进入这个空间”,但我至少也没有目击你“离开这个空间”。
所以,我喜欢虚拟空间胜过现实空间。我不仅喜欢虚拟空间超过现实空间,而且我也喜欢虚拟空间胜过死亡空间。
我知道你曾经去过死亡的空间,但我也不能确定你现在是否还在那里。
更关键的是,我是不可能进入死亡空间把你唤回的。我也不可能在死亡的空间里和你相遇。因为一旦我进入了那个空间,我也就没有感觉了。我也就无法感觉到你了。
所以,只有虚拟空间是夹在现实空间和死亡空间的一个中间地带。只有在这个地带里,你是有可能存在,并且有可能和我相遇的。
即使你并不存在,我也是可以通过很多虚拟的工具(比如写作)把你唤回并且重新相见的。
这是我们唯一有可能再次相遇的空间,是我们可能再次交汇的空间。在这个虚拟的空间里,日日夜夜都川流不息地路过着无数隐藏在面具底下的人。我知道他们都是真实地存在于现实空间的人。但他们躲在重重面具之下,所以,看上去他们就显得更加飘渺,看上去就不能确定究竟是来自现实的空间,还是过去的空间,还是死亡的空间。他们的空间属性变得模糊,这样就可以进行想象。
当我非常孤独的时候,在这里,我就比站在大街上更容易想象其中的某一个面具底下藏着的就是你。我就比站在大街上更容易感觉到你就在我的周围,就在我的边上,我们就在同一股人流当中。
所以,站在这个虚拟空间的万顷波涛之上,我总是感觉比站在商业街的人行道上更加温暖亲切。
此外,虚拟空间有如过去的空间一样虚无飘渺,可望不可及。我觉得它与消失的过去具有某种相同的特性。因为共同的特性,我又觉得它们可能会彼此相连。
有时候,我梦想,也许可以通过这个虚拟的空间进入那个消失的时间。至少,在这个空间里,我更容易相信、接受和设想进入那个消失的时间。
同样的道理,我也觉得这个空间和未来的空间也是彼此相通的。我觉得虚拟空间也是过去的时间和将来的时间的一个中间地带。
所以,我有时候觉得,我在这个空间里的行为,比大街上的行为,更容易为消失在过去或者蛰伏在将来的你所感知到。
我在这里说的话,流的泪,我在这里放置的思念和祈祷,我在这里发出的呼唤,可能会更容易被你所感应觉察。
我和你穿越时空互相联络的可能性,看起来在这里稍微更大一点。至少,这种阻隔看上去不象现实世界里面那样“绝对不可能”。
我就为这一点点模糊的柔软而留恋它。
(三)
我也知道这种感觉里面有很多是幻相和自欺欺人。
可我太孤独了。就象一个非常干渴的人,明知道面前的液体是穿肠毒药也会去喝下它。我需要一点希望来照亮自己。哪怕是虚拟的希望。哪怕只是看上去不那么冰冷的绝望。
我知道虚拟空间是实际上不存在的空间。我知道虚拟空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可我还是忍不住要留恋和喜欢它。
进入网络,就等于在现实中做梦。
我最早是在一个网络游戏的月宫之梦里开始写这部小说的。
我把它最先放在一个重重无尽的梦幻环境里。
我喜欢这种层层相叠的虚拟。我喜欢这种放大增强的虚拟。这是我所能找到的,看上去最接近你所在地方的地方。
我把这部小说,当作一个漂流瓶一样地放入这个虚拟荡漾的太平洋。
我知道你没有机会看到它。
但我会祈祷让你看到它。
也许我很早以前就已经疯了。
(四)
我在很早以前,就是网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