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写着我们这一生的最后时刻。在能够这样安安静静地写下这个最后时刻之前,我走了非常漫长而辛苦的心路,穿越了无数的荆棘丛。所以,这个安静的书写,实际上,它是一个供奉。它是我此生对你教化引领的,一个供奉。
心里一幕幕的。就好像是在放别人的电影一样。
(二)
你抬手看了看腕表。你说:“真是很抱歉,校长、布朗先生,路上有点塞车,来迟了几分钟,久等了。”
布朗先生笑着说:“没关系。像您这样优秀的人,永远是值得等待的。”
你说:“过奖了。”
布朗先生注意到你的发灰脸色、疲惫神态,还有说话时的喘息。
他关切地说:“怎么,您不舒服吗?您看上去不是很好?”
你说:“我最近身体不是很好。”
布朗先生也注意到了你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他说:“那您今天比赛没有问题吗?”
你说:“没问题。您知道,射击不是比拼体力的运动。它是比拼心力的。”
布朗听了,大为赞赏,他说:“说得好。那么,成校长,我们可以马上开始了吗?早点比完,他可以早点休息。”
成校长也注意到了你在一阵阵寒战。
他赶紧说:“当然可以,闲话就不说了,你们马上开始准备吧。”
(三)
你们站在了各自的靶位前。
汪指导过去帮助你准备手枪和装弹。
你的寒战越来越明显。你好不容易才能戴上耳塞。
在那一边的靶位上,布朗也在准备枪械,装上子弹,戴上耳塞,他试着举枪,瞄准前面的标靶。他的动作极为漂亮而专业,带着强大的气场,内行一看,就知道他的枪法肯定不落凡品。
汪指导看到有汗水顺着你脸颊流了下来。他小声地问你:“是不是疼得厉害啊?”
你小声说:“有一点疼。”
汪指导说:“要不,还是算了。我去和他们说吧。你别勉强自己。”
你说:“没事。我能挺住。”
汪指导看着你的手。他说:“你手没事吧?能不能拿住枪啊?”
你点头。你说:“可以。昨天我试过了。”
汪指导把枪递给你。
你接过枪。汪指导看着你,心里无限愧疚和担心。他觉得你已经非常疼了,你是拼尽了全部的精神力量,坚持着站在这里。
你再次颤声说:“我可以。”
汪指导带着心痛无比的神情,默默地从靶位前退了几步,站在你身后的长椅前面。
你在靶位上站了一会儿,闭目稳定了一下心神,调匀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场地里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眼光都聚焦于你们两人。
在许多目光的交织当中,你深呼吸了一下,拿起了你的手枪。你伸展胳膊,把手枪举了起来。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你。你的整条胳膊显然还是在微微发抖。我都能看到枪口随着你的颤抖而上下起伏。
我说不出此刻的心情。在这样的晃动幅度下,你能不能把子弹打上靶呢?
你娴熟漂亮的拿枪姿式立刻令布朗吃了一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你,对你做了一个赞叹的手势。但他随后也注意到了你枪口的上下浮动。
他带着有点担心的神情看着你。他再次问你:“你身体不要紧吧?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你对布朗笑了一下,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示意,请他先打第一枪。
你一生中的最后一场射击比赛,就这样开始了。
(四)
当布朗先生的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看向标靶的方向。除了我。
我的视线无法离开你。我看着微小的痉挛一阵阵地卷过你的身体和灵魂。
这时,你再次向我看过来。你的眼光当中有种让我感到内心刺痛的东西,我说不清那是什么。
当你那样看着我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寒风从脊梁上、扫过,我也身不由己地发抖起来,彷佛有电流从身上经过。
我的颤抖让你的心,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些都是别人看不到的情景。
当人们的掌声响起来的时候,你努力了一下,你又努力了一下,你再次努力了一下,你把眼光从我身上移开了。
你看向标靶的方向,然后,你收摄了心神。你的全部心力都凝聚到了标靶上。
就在你的全部心力投射到标靶上时,我看到你的心,从场地上消失了。
你的心,变成了一颗意识上的子弹。
只有我能看到你的心力化成的那颗子弹。
别人所能看到的,就是你胳膊有点颤抖地,但是坚定安静地,举起了手里的枪,瞄准了标靶。
我听到了你的枪发射子弹的声音,听到子弹划破空气飞速前进。你打了第一枪。
(五)
当时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所以我没有及时注意到布朗的成绩,我只知道掌声说明他打得相当不错。
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一枪打得远远不止是相当不错,而是非常不错,近乎完美。他第一枪就打了10.8环。
环数被公布在电子屏上时,场地里再次响起了一阵掌声,并且伴随着赞叹的“哇”声。
你对布朗先生笑了笑,你对他做了一个表示钦佩和敬意的手势。
布朗先生也笑着对你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你打的环数,也出现在电子屏上。
这下,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