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此时,距离你的死亡还有65个小时。
席卷草原的狂风中,暴雨再度狂泻如注,密集的雨线被大风吹得忽而东倾,忽而西斜,汉军的营地像海啸中的岛屿一样,在四面八方遭受着排天巨浪的袭击。
吴顺披着棕衣,踏着木屐,从雨里过来,走进帐中。关文良忙迎上去递给他干毛巾擦去脸上的雨水。
吴顺问:“大将军人呢?”
关文良说:“已经休息好了,在里面等着你呢。”
吴顺绕过屏风,走进内帐。
你靠在一张躺椅里,正在闭目养神。
听到吴顺进来,你轻声地问:“这边新营地的防务,都安排好了吗?”
吴顺说:“是的,已经安排好了,每个环节我都亲自检查,亲自和他们交代过了。放心,我们走后,不会有差池的。”
你问:“外面的雨很大吗?”
吴顺说:“是。我一路走过来,雨点密集,迎风的地方,连眼睛都无法睁开。这样一直下的话,附近的河水很快就要泛滥了。”
你问:“杨彪那边情况如何?”
吴顺说:“已经打响了。进展很顺利。一切都如你所设想的。”
你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让吴顺坐下来。
你说:“教我说一句勿吉人的话:汗王,我们找到他了,他就在那里。”
你说:“告诉我,这句话,在他们的语言里怎么说。”
吴顺看着你。你为什么要学勿吉人的话。但是他没敢问。
这时,关文良进来,给吴顺端来了一杯茶,他用眼睛看着吴顺,眼睛里都是说不出来的话。
吴顺喝了一口,看着你。
和关文良的感觉一样,他看到了一点什么让他担心的东西。
他觉得你的脸好像被一种什么看不见的浓厚阴影笼罩了。这种黑色的阴影在你平静的表情上面悄无声息地掠来掠去。那种掠动里面透露出一种前所未见的隐伏的凶险。
他的心不由得吊了起来,他问:“少主人。你现在感觉还好吧?”
你简短地说:“还好。”
你说:“抓紧时间,教我说那句话,要听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勿吉人在说着它。”
(二)
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当中,吴顺把这句话用勿吉话说了一遍。
你跟着他说了一次。
吴顺摇头。表示你的发音不准确,然后他用很慢的速度逐字逐句地又说了一遍。
你逐字逐句地跟着他说了一次。
吴顺还是摇头。
然后他一遍一遍地教你。
你一遍一遍地学说。
你们的声音一句一句地交错回荡在中军帅帐中。
关文良隔着屏风,听着你们一来一往地不断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你们的交谈声就象滴答摆动的机械钟一样单调和往复。你们生命中的最后时光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它就这样没入了永远的黑暗,变成遥远的历史,发黄的纸页和缥缈的传说。
“汗王——我们找到他了——他就在那里。”你终于娴熟自如地一气呵成。
吴顺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你说得象一个真正的勿吉人一样好了。”
他说:“你连每一个尾音都说得很好了。”
你站了起来。
你说:“现在,轮到我教你了。”
(三)
此刻,距离你的死亡还有64小时。
你和吴顺各握一把马刀,相对而立。
你说:“再来一次,还要更快。”
关文良听到你们那边发出刀锋相格、火光迸射的声音。你们的刀不断地急促格挡碰撞,节奏有如窗外的疾风暴雨。
谢双成从帐外回来,立刻也被你们的激烈对打声吸引了。
他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看着关文良。
关文良摇头示意他保持安静,不要出声。
然后,他们两个在外面听到一阵金属缠绕拖曳的声音。随后,吴顺轻轻叫了一声。
然后,当地一声,吴顺的马刀掉在地上了。
你把吴顺掉落的刀挑起来,再次递给他。
吴顺浑身大汗,沮丧地说:“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快!”
你说:“不一定要做到我这样快,但是,你必须要比任何一个敌人都快。否则,你就帮不到我了。”
吴顺恨道:“我真是太笨了!”
你说:“知道问题在哪里吗?顺子,你的心太乱了。你想的事情太多。你的心离刀太远了。”
你说:“你的心离刀锋越远,你的想法变成行动就会越慢。”
你说:“你必须从灵魂到**都紧紧地贴在手里的刀刃上。要贴近到你自己也不能区分何者是你,何者是刀,贴近到你自己就变成出鞘的钢刀!”
你说:“顺子。记住:在你和刀之间,不能有任何东西挡着。不能有对生的眷恋,不能有对死的恐惧,不能有对成败的考量,也不能,有对朋友就此永别的难过。”
你说:“就像这样。”
话音未落。你的马刀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再次劈在吴顺的刀背上。
吴顺顿时觉得虎口发麻,握不住刀柄,马刀又一次当啷一声掉落了。
你说:“顺子,使刀的时候,一定不要想着我。”
你说:“如果你总是想着我快要死了,你就帮不了我了。”
你说:“你一定要把这个大的杂念,彻底放下。”
你说:“你就是刀,无论我死我活,这把刀,它不会有任何的感觉,也不会有任何的想法。它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