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绫没想到,厉雷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甚至不知道孩子的生父就是他本人,却依然愿意让她带着“别人的孩子”回到他的身边。这样的退让,该是多深的爱。
这世界上再没有人能给她这样的爱了。
可是,她并不能走回头路。
她望着窗外,强忍悲伤:“孩子需要亲生父亲,我是不会离开裴子衡的。”
厉雷望着她,眼中有哀求,悲凉而绝望。
她侧过头去,不敢看他。
许久。
她听见他轻声问:“你会幸福吗?”
“我……和宝宝,子衡,一家三口,会幸福。”她用尽生平所有的力气,说出这个弥天大谎。
厉雷不再劝她了,只低声说:“我送你回家。”他不愿放手,却不得不放手,因为,他既不敢对她用强的,也不敢与她吵架。她如今有孕在身,不管是谁的孩子,起了冲突都只会伤害到她的身体。
他不想看见她受伤。
吩咐司机开车,一路开往裴子衡的别墅。
那一带是高档住宅区,风景优美而静谧,深夜的林荫道上街灯柔和,梦幻般的光晕蔓延向远方。厉雷让司机停了车,对夏绫说:“陪我走一段?”
车子开得太快,这最后的一点距离,他舍不得一蹴而逝。
她也舍不得,于是,沉默地下了车。
微微低着头,她一点点沿着街道往前走,身侧,他跟着上来,肩膀挨着她的肩膀,近在咫尺,呼吸可闻。两人都走得很慢,有默契般地对即将到来的别离一字不提,这短短的一段路对他们来说都是奢侈,必须珍惜了再珍惜。
试探着,厉雷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忽然就失去了力气,怎么也无法挣开他。
她感觉到,厉雷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十指交缠,就好像永远也不松开。都说十指交缠的情侣能天长地久,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街道尽头,一座种植着无数常春藤与玫瑰花的别墅显现,二楼的书房窗口亮着宁静的灯光。夏绫的脚步微微一顿。
“到了。”她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
“真快。”他怅然若失,希望一辈子也走不完的路,这么快就到了尽头。
她转身,仰起脸来看着他:“厉雷,今后……你要好好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把她抱进怀里。
“厉雷……”
“别说话,就让我抱一会。”他的嗓音喑哑,小心翼翼地抱着她,闭上眼睛。心爱的女人就要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他就要失去她了……
最后的拥抱,宛若盛夏里每股的余香。
夏绫终究还是轻轻挣开他。
“忘了我。”她狠心说完,转身离去。
不敢回头,不敢看身后的人。她苍白着脸,跌跌撞撞地进了屋,上楼。
指尖,他握着她的余温犹存,可是,已经永远地错过了。
她跑到窗边,扒着落地窗的玻璃,看向楼下。那个朝思暮想的男人还在,也正仰了头,望着别墅,寂寥的身影在盛夏的夜风里让人心碎。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
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夏绫,你还知道回来?”
她受了惊吓,蓦然回转身,只见卧房门边站着一个男人,高达挺拔的身影也如楼下那个看上去一样寂寥。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烟味。
“裴子衡……”她贴着窗往旁边倒退,恨不得将自己退到窗帘后面去,有一种被人捉奸的狼狈。
裴子衡望着她,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手上,忽然就说:“夏绫,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不会伤心的?”得知她被人围堵在雁云宾馆的消息,他第一时间派了手下去救她,自己在家里等待,等来的却不是手下护着她归来,而是另一个男人牵着她的手,与她柔情蜜意地走过漫长的街巷。
还有门前的那个拥抱。
他在书房的窗前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他无论再怎么补救,都比不上另一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么?
他忽然觉得很疲倦,转身,走开去。
夏绫站在原地,怔住。他的话音在她耳边无限回响——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没有心的?
是啊……
她都忘了。
不,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么强大冷硬不可一世的他,原来也会伤心难过。在她心里,裴子衡永远都是无所不能的,就像一位不可一世的神魔,所有人在他面前唯有颤抖。可是,这样无所不能的他,如今却伤了心。
裴子衡从未她面前露出过软弱的模样,以至于她都忘了,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夏绫的背脊抵着身后的落地玻璃,一点点地蹲下来。她都做了什么?伤害了厉雷不说,就连裴子衡也……
裴子衡算是罪有应得吗?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也很难过。
不知在地上蹲了多久,直到天色发白,周妈走进来。
“天哪,叶小姐……”她不可思议地惊呼,从地上把夏绫扶起来,“怎么蹲在这里?您还好吧,脸色这么差,快,我扶您去床上躺一会儿,要不要请个医生?……”她絮絮地说了很多话,夏绫却没听进去。
周妈将她扶到那张奢华的双人床上,倒了热水,盖了毯子。
她担心极了,一直在问夏绫要不要请医生,夏绫有气无力地摇头,裹着被褥休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回想起与裴子衡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所有幸福的与悲惨的往事,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