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衡哥哥,”夏雨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你在哪里?能不能带我去一趟姐姐的墓地?”
“怎么了?”裴子衡沉声询问。自从夏雨骂过夏绫后,他对她的态度就始终淡淡,轻易不让她接近与夏绫有关的事物,甚至墓地,也不让她随意造访。
电话那头,夏雨咬了咬唇:“我给姐姐折了一罐祈福的千纸鹤,才折好,想着今天是情人节,怕她寂寞……子衡哥哥,看守墓地的人不让我进去,你陪我去好不好?我想把千纸鹤送给姐姐,我……很想她。”
她的声音泫然欲泣。
裴子衡微沉的神色中露出一丝柔软来,毕竟是小绫的亲妹妹,骨血连心,这世界上除了自己,也只有夏雨会这样惦记小绫了。
“半小时后我来接你。”他说着,挂了电话。
“你要走吗?”夏绫问。
裴子衡拿起那只削了一半的苹果,手指娴熟地旋转着,薄薄的果皮拖曳着继续滑落。“有点事情要处理,”他温和地对夏绫说,“你吃了苹果,早点休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刚刚她依稀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是夏雨?”
裴子衡抬头看她一眼,那目光隐隐带着锐利,就像她在不知死活地打探什么不该打探的秘密。夏绫心里自失一笑,这辈子,他们终究是外人,就算表面上再怎么相安无事,也不可能回到亲密无间的过往。
“没别的意思,”她淡声说,“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和她一起过情人节。”这么说来,她那个好妹妹是成功了?一步步地排除异己,接近裴子衡,终于能一个电话将他召回,携手共度浪漫的夜晚?……也不枉费夏雨多年筹谋。
夏绫的唇角泛起一丝讽刺的弧度。
那丝弧度,看在裴子衡眼里,说不出的刺眼。
鬼使神差地,他向她解释:“夏雨要去墓地看姐姐,我送她。”
哦,原来还是借了她的名头。夏绫唇角的讽刺弧度更大了,似笑非笑地看他:“你应该知道夏雨不久前才骂过夏绫,她能这么好心去看姐姐?”
裴子衡皱皱眉头:“姐妹间磕磕绊绊也是有的,哪有真正的仇怨。”这也是他愿意宽容夏雨的原因,骂人事件后,夏雨曾声泪俱下地对他道歉,说自己一时鬼迷了心窍,气姐姐为了爱情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最终离开人世,抛下她这个妹妹孤苦伶仃,这才口不择言。
裴子衡信了她的话。
谁叫夏雨十多年来伪装得都太好,好妹妹的形象深入人心?
夏绫懒得和裴子衡辩下去,他爱信夏雨就信,反正上辈子的那些往事,她已经不想再掺和进去。她懒懒地靠在床头,看着他削苹果,神色云淡风轻。
看见她不置可否的样子,裴子衡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烦躁,手劲一乱,那原本连成一条完美细带的果皮就断了。夏绫“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难得见他做什么失败的事。
裴子衡抬眉看她。
夏绫赶紧忍住笑:“已经很不错了,嗯,比厉雷……”她想说比厉雷好多了,话到嘴边却停住了。眼前浮现出厉雷俊朗的带着明媚笑容的脸,他吃苹果与裴子衡不同,绝不会这么耐心地削皮,都是连皮带肉直接切成几大块,随手喂小狗似的丢给她。
唔,肯帮她切块都算好的,常常还逼着她自己动手。
夏绫的神思有些恍惚,却不知这怅然的神色悉数落入了裴子衡的眼中。
“都分手了,有什么好惦记的,”裴子衡低眉,一点点把最后一小块果皮削干净,横着把苹果切片,装盘,“大年夜被赶出来,是厉家不认可你吧,他们家那老头子是出了名的固执,厉雷……哼,无能为力。”
夏绫的神色黯下去。
裴子衡把果盘推到她面前:“吃。”
她望着那切得极其匀称的苹果薄片,每一片的中央,果籽都呈好看的五芒星形状。这切法与普通人不太一样,他一向是习惯横着切的——
还记得有一年,她与他开玩笑,说要天上的星星。彼时正值盛夏,蔷薇园里晚风微醺,他从藤编长桌边的冰镇果盆里拿出一只含珠带露的苹果,打横切开,递给她。
他不是什么浪漫的人,可偶尔浪漫一次,更显刻骨铭心。
他说,小绫,每只苹果里,都藏着一颗我送你的星星。
这个习惯,原来直到现在都没改变。
她伸手拿起苹果,轻轻咬了一口,有些酸涩的味道。
裴子衡看着她吃下去,眼底露出一丝柔和:“好吃吗?”
她摇头。
裴子衡挑眉。
“你走吧,”她眼角泛酸,不敢抬头看他,“夏雨还等着你呢。”
“真的不好吃?”他却不走,不死心地问了一声,俯身拿过她手上的苹果薄片,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好像是有点酸。
“快走吧,要来不及了。”她赶人。
裴子衡抬腕看看时间,起身:“下次再给你削个甜的。”从挂衣架上取下大衣,推门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安静下来,夏绫长久地望着那一盘苹果,直到它们在空气里渐渐氧化变黄。她眼角的酸意隐去,神色变得极淡,极淡,错过的人,永远都是错过,裴子衡也好,厉雷……
也好。
在病房里养了几天,小腹上的淤青渐渐消散。
期间,裴子衡来看过她两次,每次都来去匆匆,坐不到一刻钟就走。她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翻报纸,娱乐版翻完了翻财经版,这才发现他每天的行程都那样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