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来她无时无刻不再承受着内心的煎熬,看到最大的敌人,她竟跪地恳求:“我逼良为娼下作自私,更是在翠枬坊攫取了许多朝廷秘闻,只为了巅覆宇文族的江山,我不是个好人,十恶不赦,求你杀了我吧!”
宇文谨任由她哭得撕心裂肺,皆冷漠以对。
玉翠娘这种为复国能抛夫弃子摒弃名节礼教的人,其心志之坚,已非常人可比,换句话说,她绝对不会出卖北辰弘,这样的暗桩宇文谨本该处决了才是,可他因为答应了别人,不得不李代桃僵,用一个死囚换她一命。
突然牢里左边的囚犯尖锐的声音传来:“最毒妇人心,陈静心,你这个害死婉蓉的贱人,你还没有向婉蓉赔罪,你不配死!”
玉翠娘闻言目露惊恐,那人就是个疯子,不知为何把她认作已故的皇后,还生生说着要给婉蓉报仇的话,和她关在一起的整整一日,对她极尽折磨,竟比冥衣卫的手段还让人难以承受,简直恐怖到扭曲。
那人桀桀笑着,就如被掐着喉咙的鬼魅。“婉蓉你放心,我会把陈静心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烹了煮了,让她痛苦万分地下去给你赔罪。”
“啊!”玉翠娘歇斯底里地尖叫,因为这个疯子说的是真的,他就像猛兽逗弄着弱小的动物,把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啃咬下来,鲜血淋漓,却又不让她死去。
“宇文谨你杀了我!”
她已不知道今晚求了敌人多少次。
没想到那疯子却狂笑出声:“陈静心你居然求宇文谨这个孬种?他是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好的孬种!”
胆敢辱骂主子!冥一眉间一冷,不过须臾已拔剑冷对他。“无上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辞。”
那人从牢房中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一张阴诡的脸完全暴露在昏黄的光亮中,正是宇文谨的二师兄,太阴山闻名遐迩的无上公子阴无迹。
此刻他已不见昨日的种种面目,只用一双憎恨、痛苦的眉眼对着宇文谨。“你倒是杀了我啊,杀了我就可以和婉蓉相聚了。”
宇文谨看着他狰狞的模样,目露痛色,一挥手,不知从何处又闪出两名冥衣卫,打开牢门把玉翠娘拖出来。
玉翠娘只当这些人是来取自己性命的,神情一松,昏死了过去,只见她体无完肤,连面颊之上也血迹斑斑,咬痕遍布。
阴无迹看到她被带走,发起狂来,用力地拍打着玄铁铸成的地牢栏杆。“宇文谨你这个孬种,不准你带她走,我要她!你把陈静心还给我!”他癫狂至言语失常,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脚上环着的链子,引起一片金属相撞的刺耳声响。那链子也不知什么材质做的,竟让阴无迹这样的高手也无法挣脱。
宇文谨眼中的痛色越来越浓,似不敢相信曾令天下多少女子倾慕的无上公子,竟会变成如今这个随时会发狂的疯子。
他一步一步靠近他,步履再不复来时的闲暇,直至两人只隔着一道牢门。他伸出手碰触到了他杂乱无章的发上,似想抚摸一下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的二师兄。
“哼!”阴无迹一口咬住了宇文谨的手,想象中的生死仇人的离开使他双血红。
“爷……”
宇文谨阻止了冥一的上前,眉头都没皱一下,换另一手重新抚上阴无迹,并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二师兄,下课了,我们来玩游戏,婉蓉是你的新娘……”
阴无迹顺着他的话怔了怔,仿佛看到了曾经美好的一幕,狠戾的眼渐渐迷离起来,也松了宇文谨的手,低低地呢喃道:“婉蓉是我的新娘?”
“婉蓉,新娘子要盖上红盖头。”
“婉蓉,揭下盖头要喝合卺酒。”
……
宇文谨看着完全陷入新的戏份中的阴无迹,一向冷漠幽暗的眼变得艰涩起来。
而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的刹那,角落里自言自语的阴无迹突然眼角滴下一滴泪来,掉落在身下的毡垫上,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