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大众没有渠道去了解官场暗流的风云变幻,也对西夷打成一锅粥没兴趣,更津津乐道于‘诸王谋逆、刺杀皇帝’一案。在报纸的舆论引导下,很多热血士子调转笔头,痛斥悭吝的反对党因不肯支付佃农更高工钱而失财损业,进而图谋不轨行刺皇帝,呼吁将‘主谋’惠新王依法惩处。当然也有人认为这不是事实,为诸王喊冤,要求重开三司会审。若三司一开,都察院不能自查再自审,只能回归纠察一责,刑部主审,大理寺可驳正,在目前刑部以案例释法的现状下,大理寺对某一案子的意见可直接影响刑名解释,完全就是破除之前新政对三部职责的重新划分。
这种小心思怎么可能让目前气还没撒完的皇帝接受,他直接下令让内阁、锦衣卫和宗人府组成‘三司’,参与大理寺庭审。并定了神宗十七年上元节第二天公开审判。新三司之首分别是首辅龚锦添、锦衣卫总指挥使顾翮和汝南郡王,主审大理寺宁正卿,都察院顾翂主诉,刑部武尚书旁听记录,除了宁正卿,都是皇后家人……
这下大家都h了!
老百姓就爱这种热闹,何况,谁不想看看这个元惠是怎样的三头六臂,有胆子刺杀功绩彪炳的神宗,再取而代之?之前借元惠谋好处的人,当然更想当众坐实皇帝‘伤农重商、以绝国本’的暴行。
一开始,案子审得顺利,元惠的媳妇冉氏反水,甘做污点证人,只求赦免冉家妇孺和贴身婢女免于代代为妓。除了换身布衣,她身上毫无刑讯逼供的痕迹,把元惠哪天、在哪里、和什么人、谈了多久,以及账房支出都交代清楚,甚至许多人与元惠如何抱怨神括元念埋怨神宗安排顾悌诈死不让他娶一事。围观群众集体歪楼,兴奋地脑补这是一出怎样的狗血大戏——武念王为何拖延婚期不肯娶?准王妃缘何孤身走天涯?背后隐藏着是怎样的真相?请跟随本期《中华新闻报》的访员,进入三司会审的大堂,带你揭开真相,看清本质!
大理寺正堂之上,嗡嗡私议之声不绝于耳,直到元惠和元念两位前亲王上庭,才陡然安静。不是这两位觊觎王位的皇弟王八之气外泄,实是没见过这么肥硕厚重和形容猥琐的天潢贵胄。元惠红光满面,油光发亮,脖子被下巴挡着看不见了,领口绷得厉害,凸出的肚腩如孕五月,看得出来腰带缝死在锦袍之外,而不是系上去的,至少抵得上身边的元念三个宽。元念则是一脸纵那啥过度的青灰脸色,唇乌神颓脚打飘。许多本来还挺同情或支持两人的‘志士’脸色颇有些扭曲——和年逾不惑却俊美帅气、英姿勃发的神宗相比,这俩也太糊不上墙了吧……
强力的人证有了,物证却不好界定,往来都是金银开道,资助一个无权无势的元惠并不为过,没人傻到留下只字片纸。要命的是元念偷拿一个小本本记下了每次见面的客人和谈话内容,从联合哪些江南人家造势,到说服哪几位宗亲出面,以及各家对神宗、太子和另外三位皇子的犀利言论,统统记录在案。里面还标注了他猜测的各人动机和私下单线联络方式,很贴心地把这些反对党分为三派:愿意扶持最小的皇四子袁望登基,让元惠为摄政王的一派,以宗亲为主;江南世家更想太子名正言顺地上位,以示他们不是奸臣反贼;还有希望皇帝太子一起死翘翘,把武断自负的皇次子袁胄捏在手心的人。正是后者这一小撮人收买了袁胄身边一个内侍,图谋在天津港行刺太子一行人,只是他们扑过去时才知道港口冰封,太子在风津城转陆路回京。
从元念的小本本看,手持‘格杀勿论令’的锦衣卫和巡检司完全没抓错人,几乎一家不落地都送进各地牢门。眼看大势已去,元惠颓然认罪,表示自己并无非分之想,只是钱财受制于他人,不得不旁听,至于唆使他和元念的宗亲们哪里来的钱,他并不清楚。元念从小本本被人拿出来读就开始涕尿俱下,这个小本本与其说是怕自己酒后忘事,更是一种被顾悌培养出来的‘写日记’好习惯,连藏匿的地方都是顾悌教他的,‘最显眼的地方才最安全’——书桌正上方的‘归愚堂’匾额后面。
怎么不灵光呐!
元念哭着认错,“我不该贪图小便宜就让这些坏人进门喝茶,谁知道他们喜欢搬弄口舌说七哥坏话嘛!再说了,安家死贱人老逼着我赚钱……”
人家冤枉嘛,嘤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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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前亲王的认罪直接把日记本上所有提到的人家钉上了‘谋逆’标签,公审内容通过报纸广而告之,案情一明,大理寺迅速结案,由皇帝亲自阅卷,从重定刑。
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卷宗里,才真正揭明了行刺一案的实际策划人,非常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已自裁的刺客曾是玉太妃宫中总管,却是淳仪当年送进去的钉子,柯家早已湮没,柯芳思却在欧家活得滋润。她不甘于作壁上观,和宫里的刺客恢复联络后,少不了做牵线搭桥的活,在宫里收买内侍,撺掇袁胄夺嫡,在外通过宗亲之家常用的人牙子,把自己手头不多的人手派去各处跑腿。例如得知嫁去鄂部的合阳郡主袁敏敏混得风生水起,夫婿德布库入编镇北军,就弄个内侍混入无实封的任城郡王家做门房;元念出宫建府,塞个丫鬟;听闻风陵城粮商熊家亏了一笔钱,马上派个管事去谈合作;火枪一面世,让一个忠心耿耿的婢女去武库司掌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