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奔赴的目的很明确,马上马车就把四月和米琪可拉到了四月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就是她和尼克神父曾经生活了近十年的不大的小屋。
尼克神父正提着一袋垃圾袋打开门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远处从马车上下来的四月。即使没有穿白色的教袍,也没有习惯性地抱着圣经,四月还是三年前离开时的样子,带着一脸的温和和圣洁,整个人看起来乖巧又温柔。
四月远远地看着他,勾起一个笑容,开口招呼:“好久不见,尼克神父。”她的视线落到他手上的垃圾袋,语带叹息,“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垃圾要首先分类才能扔掉的。”
简单的一句话,却穿越了十多年的时光。尼克神父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刚被他捡回家一脸嫌弃地看着单身成年男人的家的女孩子,嘴里毫不留情地吐槽这个房子脏乱差生活标准低你真是个毫无行为能力的人贩子,手下利索地收拾着然后塞给他一堆垃圾让他扔掉。
就在他把所有垃圾塞成一包然后提出门要扔掉的时候,女孩子“蹬蹬蹬”跑过来一把拽住他黑色的教袍扬起头来,鼻尖上的几颗小小的汗珠在白皙的皮肤上面显得更加晶莹闪亮。她嘟起嘴,只有12岁的小孩子特别可爱,却故作一脸正色地教训道——
尼克神父,垃圾是要分类的,这可是常识!
“艾谱莉……”尼克神父低低地叫了一声,脸上满是怀念。
四月已经在他愣神的时候慢步走到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看着他笑得有点调皮:“怎么,不认得我了吗,尼克神父?”
尼克神父反应过来,收起脸上的怀念,看了眼四月:“艾谱莉,怎么有时间来这里?”他又想起前一阵子四月被王族派去的杀手暗杀受伤的消息,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四月身上溜了两圈,见她看起来没有大碍才别开眼。
四月见尼克神父没打算把她放进屋里细谈,也没有勉强。尼克神父看着站在四月身后戒备地看着他的米琪可,猜测这个穿着制服佩带着镇守蔷薇标志的女孩子可能是利威尔放在四月身边保护她的,心里对于传得沸沸扬扬的利威尔和四月之间的暧昧关系的抵制也不由得减少了几分。
不管怎样,利威尔对四月足够好,他就满足了。
再怎么对立,再怎么形同陌路,再怎么对自己说这个孩子已经长大已经有了足够和整个世界对抗的勇气已经不再是他当年在小巷里捡到时那个瑟瑟发抖无助地看着他的小姑娘了。
在尼克神父心中,还是无法这么轻易地放下四月,即使两个人的选择背道而驰。
四月还是一脸笑容,却不自觉抓住宽大的袖口用手指捻动,心里止不住的心烦意乱。她认真地看着尼克神父:“尼克神父,这么久不见,我还是直说好了。您是不是到目前为止,还是不准备把壁之教团隐藏的秘密告诉我,准备让我继续充当幌子?”
尼克神父板起脸来:“艾谱莉,我养育你这么久,不是为了让你质疑教团存在的意义,而是为了让你为教团奉献自己。你现在的选择,已经违背了神的意愿,你现在带领所谓的新教所行的事,都是神所唾弃的事!”
“想和我来讲道,就算是尼克神父,也还差一截呢。”四月有些恼怒了,她都离开三年了,这么巴巴地跑回来的目的明明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不过是她念着和尼克神父近十年的感情不舍,过来找个理由和解罢了。就算是因为教团的问题两个人有冲突,难道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可以随随便便舍弃了的?
四月没准备死赖在这,瘪着嘴问出最后一句:“这个秘密,真的比我们之间的感情还要重要?你宁愿舍弃我,也要保守它,即使对于我来说这个秘密根本就无关紧要?”
尼克神父还是一张严肃的脸,还特意看了看四月身旁的米琪可,害怕四月意有所指的话让这个驻扎兵团的队员产生什么怀疑。
四月终于闭了闭眼睛,遮住了眼里的不舍和失落,转手招呼米琪可:“米琪可小姐,我们回去吧。”
尼克神父像一座雕塑一样呆立在原地,看着四月缓慢但是坚定的迈开离开的步伐,心里一阵一阵的酸痛,喃喃地问出口:
“愿意……最后一遍叫我一声爸爸吗,艾莉?”
我可爱的姑娘,我最宝贝的女儿。
微小的声音随着平地而起的风被肆意刮裂,到底有没有传到四月耳中,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尼克神父恍然想起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春天的风还带着丝丝的寒气,他在回家的路上经过的小巷里,发现了一个裹着破旧的衣服躲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的小孩子。
看起来只有□岁,甚至可能更小的样子,女孩子抬起一双黑得乌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向他露出一个浅淡的、仿佛路边颤颤巍巍绽放自己的花瓣的小野花一样的笑容。
那朵虚弱的笑花在呼啦一下吹过的过堂风里好像随时都会飘走的样子。
他走到那个孩子面前蹲□子,向她伸出手来:“我是尼克神父,你呢?”
黑头发黑眼睛长得有些惹人注目的女孩子把一直用来遮掩她黑色长发的头巾扯了扯,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他的手上,那只手苍白瘦弱得让他有点心疼。
“我是艾谱莉,先生。”
离开了尼克神父和那座小屋,四月靠在颠簸的马车里疲惫地闭上眼睛,身旁的米琪可出声:“艾谱莉小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