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做的……”声音尽管微弱,但是一听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被婢女搀扶过来的王怜花,尽管满身血迹,一脸的苍白却不减笑意。他的眼神沉静,似众人身边的如水月色,抓不着,却莹润温暖。

沈浪和熊猫儿惊疑不定,王怜花微微笑了笑道:“本公子命大的连阎王爷也要惧上我三分,怎会这样轻易死去?”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还未祸害完这洛阳城所有的姑娘,怎么会舍得死!刚刚是我瞧错了,让我好生一阵伤心。”熊猫儿咋呼呼的几步跳了过去,冲着他的肩膀一巴掌拍了下去,王怜花眉毛一跳,却没有等来熊猫儿的巴掌。

熊猫儿嘿嘿笑着将大大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我可是个有分寸的人,平日里你这身板也不见得能受得了我这一巴掌。”

熊猫儿张开手,熊抱起了王怜花。胸口收缩的伤口,疼的他脸色愈发苍白,脸颊的肌肉都在颤抖,他依旧一声不吭,带着微笑的任由熊猫儿熊抱他。

熊猫儿道:“你若是死了,下回谁陪我去花街柳巷,谁陪我一掷千金买心中醉、买佳人笑?你若是死了,我去酒楼喝酒吃饭再没人替我付银子了……”

王怜花竟也任凭熊猫儿絮絮叨叨的胡说,待他说完了,他笑着道:“我若不死,你熊猫儿便是我一辈子的兄弟,我王怜花便给你付一辈子的银子。”

沈浪瞧着他俩半晌,俊朗的脸上再度挂起了慵懒的笑意。

世上流传着诸多让人感动的故事,但是若非男女情爱,便是侠士义举,两个素不相识的却因故结缘的男子,这般友情才真的让他动容。

沈浪笑道:“猫儿,你若是再不放手,王兄弟便要被你勒死了。”

熊猫儿一惊之下,猛地松开了手,王怜花胸口的血迹又漾开了。

王怜花轻笑道:“放心,死不了。”

将身体的重量都倚在了婢女身上,王怜花瞧了瞧夜姜沉默的脸,又平静的看了一眼昏迷的王初七,指挥着婢女慢慢踱步到了朱七七面前。

他的脸上,有哀伤有怜惜有包容,但是绝没有责怪,他柔声道:“七七,我不怪你。”

是你做的,我不怪你,那是你的错,我也不怪你。只因我喜欢你,我就包容你的一切。你要我的命,你也尽管拿去。

朱七七在王怜花的眼里明明白白的瞧到了这些话,她的心神俱动,身体激动的颤抖,眼泪刷刷的留下。她想到那日在地牢里,王怜花明明能强迫她,可是他却没有。他明明也害怕自己的母亲,却仍是不顾自己母亲的命令和责罚,义无返顾的放了自己。

他说:“只因,你是我今生遇见的最让我喜欢的女子。”

她忽然发现王怜花这般好,她却一直不曾发现。

她哭嚷道:“你滚,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王怜花的声音愈发轻柔,道:“七七,这次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走。”

这一番出人意料,近乎耸人听闻的话,让沈浪和熊猫儿目瞪口呆。几人皆眼神复杂的看着又哭又闹的朱七七,以及毫不在意的王怜花。

不久前,朱七七还癫狂的要杀了他,还口口声声心中只有沈浪。此刻又流着眼泪似乎和王怜花颇有旧情一般。熊猫儿瞧了瞧脸上依旧笑意慵懒的沈浪,摇了摇头,他真是不懂了,不要说女子的心,便是此刻站在他身边这几人,情绪真真假假,他亦是无法分辨。

怀抱着王初七的夜姜,冷冷哼了一声道:“夜姜要带二公子离开了,否则二公子瞧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

夜姜的脚尖轻点,几个纵身消失在了院墙外的夜色里。

一直不吭声默默流泪的回雁,悲哀的看了一眼王怜花和朱七七,喃喃道了一句:原来,公子说的都是真的。大公子喜欢着朱七七,将来还要为她做许多事。回雁简直无法去想,便也脚步踉跄的离开了。

王怜花的背影怔了怔,却依然动作轻柔的用手抹去了朱七七脸上肆意的眼泪。朱七七心中已动,蜂拥而来的情绪像是春天里化开的雪水,美丽的却是冰冷的。朱七七一把推开了王怜花,哭道:

“我不要你同情我,我也不稀罕你的喜欢!”

说着已经飞身跃出了院墙之外,消失不见了。沈浪和熊猫儿对视一眼,两人却都是不知道该如何做。

王怜花在婢女的帮助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冲两人道:“七七乃我心中所悦的女子,她之安危,我王怜花就拜托给你们了。”

沈浪和熊猫儿心中俱是充满了疑窦,奈何他们却问不出口。

王怜花面有讪色道:“世人都道,朋友妻不可欺,可是怜花实在情难自禁。沈兄若是不悦,尽可……”

沈浪笑了笑,截断了他的话,道:“沈浪对朱姑娘并无男女之情,只是朱姑娘有恩于我,沈浪不得已才任由她百般缠磨。”

王怜花似乎松了口气又道:“家母若是得知朱七七伤了我和初七,必定不会放过她,怜花劳烦沈兄和熊兄走一趟了。待怜花身体大好,便赶过去同你们汇合。”

一番话在情在理,

王怜花看着沈浪和熊猫儿一前一后的离开,轻轻推开了扶着他的婢女。

苍白的脸色不见,夜色里的双眼却如猫眼般明亮狡黠,那婢女躬身退下,一眼也不敢瞧王怜花含着悲伤的诡异笑容。

他在笑,也在哭,两种极端的情绪组合在一起,连夜色里似乎都布满了浓重的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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