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半支着身子,直视她,道:“这是我的骨血。”
落尘有一些惊讶,为她这样淡定,“原以为你不同了,不必离宫,但我还是想岔了,太后已经走到这一份上,必然是不肯放过你的。这次我是说真的,跟我出宫吧,我有法子。”
未央想一想,摇头道:“不,我不能走。”
“为什么?”落尘急了,赫然起身道。
蝶舞清楚落尘在忧急什么,她同样亦担忧起来,不得已只能劝道:“娘子,也许落尘说的对,娘子是否考虑先出了宫再想其他?”
未央想不到蝶舞也会如此劝她,温怒道:“出去了这辈子只怕都没法再回来,那我的仇还要不要报了?”
蝶舞嗫嚅一下,沉默下来。
落尘叹道:“不管怎样,你随时都可来找我。”
未央不愿再纠缠此事,此刻她心中冰凉而雪亮,十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更不愿再逃避任何事。她笑一笑,道:“你放心,我若是需要,不用你讲,我都会找你。”
落尘知道话到此处,再多说徒惹她的怀疑,便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自回宫去打探消息。
未央默默良久,满脑子皆是太后,恨到几乎切齿。
她肚里的孩子好歹是她的亲孙女,她何至于此!
人心之可怖,已到了六亲不认的境地。
原以为大周的宫廷与齐宫不同,岂料这样表面冷酷的繁华之下人心可怖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齐宫的荒淫无道是显露于世,因为知道,故不可怕,然而在这里,残忍却是暗藏深埋。未央越想越是可怕,双手竟是微微颤抖不已。
蝶舞满面愁容的坐在她的身边。轻声道:“娘子,不如奴婢陪你去静闵皇后的山上吧?”她知道劝解无用,还不如说一些眼下管用的。
未央摇头道:“皇嫂为了我已经泄露了身份,还不知宇文护会怎么对付她。皇嫂帮我们的够多了,我不想连累了她。”
蝶舞闻言,不免哀哀的叹了口气,未央知道她担忧,道:“哼,那些阴狠的手段咱们哪个没见过的?我想太后不会明目张胆的来,至少圣上是不会允许。她让凌菲也好。谁也好,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我总有法子对付。”
蝶舞欲言又止。她想说:怕就怕圣上自顾不暇。但最后还是放弃开口,最起码她认为宇文邕或多或少是会阻止这种事情发生的。
夜风微凉,吹得竹林簌簌作响,未央感到有些许的无奈和彷徨,窗外沙沙的声音似在渲染她的忧愁和不安。
未央抬头看了一眼蝶舞。忽然在心底升起一丝奇异之感。这么多年来,无论兴衰荣辱,只有眼前这个人是对她不离不弃的呀。这么一想,便格外的心悸,甚至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感动。她伸手拉蝶舞坐近,平躺下将头靠在她腿上。道:“蝶舞,你说何时是个头?”这一句倾吐的像极了孩子般。
蝶舞为她的动作惊动不已,怜爱之意大起。一手轻抚她鬓边乱发,一手拿扇子慢摇,道:“无论如何,奴婢都会陪在娘子身边。”
未央抿了抿嘴,侧头抬眼望她道:“我喜欢你叫我名字。”
蝶舞一惊。嘎声道:“娘子……”
未央手指搅动着蝶舞胸前的環带,道:“就这样。让我靠着你,好好睡一觉。”缓慢的闭上双眼,似乎头也微微靠近许多。
蝶舞的目光变得温柔,充满怜爱和关切,伸手覆上未央的脸颊,“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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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忽然起了一块巨大的黑幕,把整个天空都遮掩住了。太阳退的无影无踪,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整个世间都静悄悄的,亦压的人心中愈发的烦闷。
淡漠的风凌厉地地穿梭着,将人的惊呼抛在身后。
未央一惊而起,分明听得是何泉的呼声,她暗自不安,使了个眼色给蝶舞。
蝶舞也正吃惊,当即放下手中针线出去查看,却惊见一群内宫宦者正埋头自左侧回廊疾步行来,唯有当先身着正四命官服的郎官昂首阔步。令她吃惊不只是这群人,右侧却是凌菲一人带头,身后缀着十多名各司女官。
就在蝶舞一瞬失神的时候,退回来的何泉一脚绊在门槛上,差点儿没摔个仰天。蝶舞这才回过神来,脸色都白了,因为她知道若非有大事发生,绝无可能会在这里出现内庭的郎官。
这么一想,便拿眼去看那郎官,雨水沿着廊檐低坠而下,形成一道细密的幕帘,不时反射出点点青光,反倒瞧不仔细。
蝶舞紧张的双手都捏在了一起,待瞧得分明,一个恍惚,脚下不禁打了个踉跄,好在有何泉相扶,否则这一下铁定得跌坐在地。
她已来不及去震惊了,甩开何泉的手,慌张的奔回寝殿。
未央见她满脸惶急的回来,还从未见她如此失常过,亦知不好,不由得上前拉过她的手,这才惊觉蝶舞的手已是冰凉颤抖。
“娘子……”蝶舞舌尖咯咯而颤,“凌菲和郎官来了。”
她话音放落,外面已传来宦者尖细的嗓音,“高娘子,出来接旨吧!”
未央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颓然跌坐于榻上,太快了,这太快了,太后怎么可能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来,不会的,应该不是最坏的结果。这么想着,她有了些许的希望。
只听得外面何泉似乎在低声下气的求恳什么,外面再三催促,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