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雍正觉得就沒有再藏着掩着的理由。弘翊沒有反抗的意思,他就继续说下去。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今日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似乎不吐不快。
“……那阿其那,现在在哪儿。”
弘翊的薄唇抿了又抿,他知道现在提出这个问題很不明智,甚至有些不自量力和自讨沒趣,却终究还是抵不过心里那股子來自血脉的冲动。
“他死了。雍正四年的时候,便死了。你沒机会再见到他。”
雍正冷冷地宣布了这么一条死讯,就好像是判了弘翊的死刑一样。爱新觉罗弘翊依旧还是爱新觉罗弘翊,名字沒变,血脉也照样是來自皇室一族。可是弘翊却很清楚,在他一定要知道一个答案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见到弘翊一声不吭,雍正倒也沒有急着让他表个态说个话,而是慢悠悠地问他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你还有什么要知道的么?今日就一并都问出來吧。”
雍正下意识地用手抚摸着椅子的扶手,一派轻松。
“臣沒有其他的问題了。”
弘翊木讷地摇了摇头,转身便想走出去,压根忘记了请安一事。
“慢着。”
突然,背后有人冷声阻止,这才让弘翊从一片空白之中慢慢回过神來,猛地记起自己还在御书房内。于是他想都沒想,又转身跪下。见到他这样,雍正并沒有出声让他起來,更沒有说其他的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突然,弘翊说话了,话语里带着些他这个年纪的人不应该有的无奈和绝望。
“如果臣说,即便臣知道了臣有这样的身世,还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您信么。”
雍正一皱眉,并沒有答他的话,他的沉默其实便是一种默认,一种他不信任弘翊的默认。弘翊苦笑了一下,便不再说什么了。也许,他表达自己的忠诚的最后方式,便是以命相博。
不管是生或死,他爱新觉罗弘翊都认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默默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裁决的时候,脑子里晃过了很多人和事,就连白夭夭的身影都不断地在他的脑子里晃动。
弘翊趴伏在地上,双手慢慢握成了拳。
“弘翊,你……”
雍正刚开了个头,御书房的门就被人无征兆地打开了。一团乱糟糟的人声一下就灌了进來。雍正猛然从龙椅上站了起來,面色铁青地看着门口。
弘翊趴在那儿,还沒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到雍正又开了口。
“行了,你下去吧。”
因为是五体投地地跪在那里,弘翊也不知道雍正是不是说得自己,愣是沒敢动,最后那一声门响也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皇上叫谁走,也断然不是让他离开。
“……十三弟,你怎么來了。”
雍正把那些太监宫女打发走了以后,突然将双手背在了后头,尽量一种平静的声音问着话。弘翊一听到十三弟这个称呼,浑身一震,久久都不敢抬头來看允祥一眼。
允祥低下头來瞟了一眼规规矩矩趴在那儿的弘翊,这才又抬起眼來看着雍正。
“四哥,弘翊这身子这两天都还沒有调理好呢。不然,先让他回去,咱们兄弟俩,好好聊聊?大人说话,孝子在,总是不方便的。”
允祥说话很慢,似乎是想遏制住一股想要咳嗽的冲动。即便如此,话音刚落,还是有几声闷闷的咳嗽声蹿了出來。雍正看着允祥一脸病容,到了胸口的火气也慢慢降了下來。
“好,弘翊,你先出去吧。朕和你的阿玛,好好聊聊。”
雍正说这话的时候,沒有看弘翊一眼,只是盯着允祥瞧。允祥悠然自得,一直看到弘翊出了御书房,他才默默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