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允祥不明白为什么雍正会突然叫弘翊去见他,偏偏还是在选着这个时候。接下这份口谕的时,允祥心里早就已经翻江倒海。可是想问又问不出口,因为儿子到底被自己看管得有多严密,他自己是最清楚的了。
反观弘翊,对于这道口谕的反映要表现得冷静得多,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一样。事实上,他确实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除非皇上哪天觉得他沒用了,不再是隐患了,才会听之任之。所以自从将那个黑衣人揪出來有了那番对话以后,弘翊就一直耐着性子等,等皇上愿意网开一面,给他一个真相。到了那时候,就算皇上要立马斩杀他在内廷,他也认了。
那天早上,弘翊是和允祥同坐一辆马车进的紫禁城。父子两人在路上谁都沒说话,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各自又有各自的担心。等到马车一到下马处,就各奔东西了。
一个径直是往御书房里去,另外一个则是往养心殿的方向奔,赶着去上早朝。等到早朝完了,又是好一会儿,弘翊才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向着御书房來。只听着守门的太监报了一声,然后在那屋里头的人就全都对着门口行了大礼,弘翊跪在那儿,看到一双明黄色的靴子经过自己眼前,这几日以來都不曾有什么波澜的心突然剧烈跳动了几下。那一刻他才明白,原來自己也是会害怕的,对那些不可知的过去和事实,他深深地恐惧着。
“……起來吧。”
这次皇上沒有叫弘翊的名字,就连平日里用來客套的那些词汇都沒用。弘翊当时就觉得额间有些发冷,估计是被冷汗给浸的。自己这么求着见面的方式果然铤而走险,让皇上不悦了。
雍正这个人,向來都喜欢控制别人,更喜欢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你想讨他喜欢,就必须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有多明白,就得有多糊涂。可是这一次,弘翊为了一个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和答案,竟然沒有再遵守这个法则,反其道而行之。
“谢皇上。”
弘翊谢了恩,慢慢从地板上站了起來。虽然这御书房的大理石地板上是铺了厚厚的西洋地毯了,可是在地上跪得久了,还是会让膝盖生生地疼。弘翊尽可能灵活地站起來,动作小心翼翼,就怕自己脚一软又跪了回去,出尽洋相。
“嗯,你阿玛不是说你生病了吗。怎么在朕看來,你还挺好的。”
雍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确实是有些生气,但是并不是气弘翊这种大胆的举动,而是气允祥对弘翊状况的知情不报。现在他不仅是怀疑弘翊的忠心,连带允祥,他也一并怀疑了起來。就怕自己的这个十三弟为人太过温柔,在当断则断的事情上妇人之仁,坏了大事。
想到这里,雍正突然抬起眼皮來盯了一眼弘翊,眼睛里在那一霎那迸发出來的寒光,似乎带着些杀意。
“是,臣是病了,病得不轻。好几天都沒下得來床。”
弘翊眼皮都沒抬,一幅豁出去的模样。这种平静反倒是成了他的保护层,让外人瞧不清楚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哦?可曾请御医瞧过了?”
雍正脱口而出的话似乎很关心弘翊的身体,又好像不是。在说话间,他下意识地开始转动手上的白玉扳指。
“嗯,大夫瞧过了。都说沒用,因为,臣得的是心病。”
弘翊说完这话,突然便抬起了头,看向了高高在上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