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怡亲王允祥一听到毅康的伤势已经稳定下來,便带着弘翊到礼郡王府上來负荆请罪了。刚开始弘翊还不大乐意进去,允祥站在王府门口瞧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眼珠都要瞪出來了。弘翊见父亲气得不轻,这才乖乖就范。
一路來到花厅,礼郡王府里的奴才们对这一对父子还是毕恭毕敬的,但是招待之中透出的那么一点点冷淡,还是能够瞧得出來。就这么被晾了一阵,礼郡王允鎏姗姗來迟。一进门就连连对怡亲王作揖。
“怡亲王,真是对不住。刚刚在下和内人去瞧毅康的伤势了,这才來迟了些。”
“……啊,不碍事不碍事。您这么客气,反而让本王汗颜啊。这……不知道毅康贝子的伤势如何了?”
一听到允鎏夫妇两个大早上的就往毅康房间跑,允祥的心就忍不佐了一下,生怕毅康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到时候就还真不是光嘴皮子动一下,道歉就能了了的事情了。
“呵呵,怡亲王不必多虑。犬子的伤……”
允鎏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转过头來若有所思地看了弘翊一眼,这才将允祥招到一边。
“怡亲王,來來,我们到那儿去说话。”
允祥眉头微微一皱,大惑不解,不明白为何允鎏竟然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却因为自己今天是带儿子过來认错的,怎么都是自己理亏,便也随他去了。
二人刚走到溢一处僻静的耳房里头坐下,允祥就叹了一口气。
“……王爷何故叹气啊?”
“说实在话,那天晚上弘翊回來,在下就知道了毅康贝子受伤的事儿。一早就想登门拜访,好好让在下那不争气的儿子认个错,赔个不是。又怕礼郡王和福晋你们瞧了咱们心烦,一直不敢來,这才拖到现在。”
“……怡亲王不必介怀。不过是孝子之间打架,下手重了些,再加上毅康伤势也不是很重,休息一两日就好了,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允鎏笑了笑,说出來的话句句都是在安慰允祥,这样深明大义的态度弄得允祥愈发不好意思。自打进官场以來就沒怎么红过的老脸,此刻却因为愧疚而羞了个通红。
“不过……犬子倒是经过那一场比试,发现了一些异常,当时便于在下说了,不知道王爷信不信我。”
突然,允鎏话锋一转,表情也好,语气也好,都十分严肃。严肃得允祥这见过风浪的心脏,都忍不着沒节拍地抽动了几下。
“礼郡王,您想说什么?”
见允祥松了口,允鎏看了看左右,这才坐到了允祥身边,让他附耳上來。
“毅康的左臂,是被极阴寒气给灼伤的。听毅康描述,看样子,弘翊那邪门歪道的功夫是越发得厉害了。之前咱们想办法拔除的那点九魂丹的副作用,似乎又回來了。”
一滴冷汗,自允祥额间滴下。
“不,这不可能……难道,他,他那么不怕死又吃了一颗?”
这么算來,就是扶伤所说的会夺人性命的连吃三颗了。允鎏摇了摇头,对于这个问題他并不知道答案,更不敢乱答,只是从表面上掌握到的线索來看,情况并不乐观。
突然,允祥腾地一下站了起來,惊得池塘里头聚集在一起的鲤鱼都四散开來。
“王爷您这是要到哪儿去?”
“我要去问问那孽子,到底最近是在做什么勾当!”
允祥伸手刚想把耳房的幔帐给掀开,却被允鎏眼疾手快一把阻止了。
“王爷请慢,这么无凭无据地过去,我看弘翊贝勒什么都不会说的,况且……他提升功力虽然用的方法不当,却也多半是皇上授意和默许的。您这么过去直白问出來了,只会让弘翊陷入两难。骗您不是,不骗您也不是。于事无补啊。”
允鎏的话让允祥有几分颓然,正因为他句句说的事实,才会让允祥如此绝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如何是好。难道就任这孩子自生自灭不成么?”
允祥极其颓丧地走回到耳房内坐下,虽然人是对着一汪平静的池水,可是他的心里却怎么都沒办法平静下來。到底是该怨谁,又该恨谁,他已经不清楚了。
允鎏在一旁沉默着,自然很是明白允祥的心情。可是此时此刻若是要评价这件事情,就必然要评价到皇上的为人处事之上,他什么都不能说。
“……看來,最大的错就是,当初我不该一时心软,把这孩子抱到我身边來抚养。让皇上日日夜夜芒刺在背,防备这个孩子,重用这个孩子,却偏偏沒办法信任他,善待他。我看着,心疼啊。”
这股子悲伤似乎积压在允祥心里很久很久了,长年累月,虽然他一声不吭,也从來不提,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心里其实都清楚。这样的悲伤一定会因为积压得太久而在心里发酵变质,哪天忍不住说了出來,也是早晚的事情。允鎏静静地站在一边,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太过讽刺。外人看來,他们都是当朝得宠的大臣,皇上对他们的见解都是说一不二。
可是又有几人能够明白,越是像他们这种人,就越沒办法畅所欲言。时间久了,真话假话都有些分不清楚了。甚至有时候自己对于事物的感官都有些迟钝起來。
“王爷,这些话,只是在这里说说便好。今日既然允鎏能够找您來单独谈话,自然是想要商量个对策出來的。您稍安勿躁,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允鎏抿了抿唇,做了他最不擅长的事情----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