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反问我:“你回來干嘛。”
我回來干嘛。
她把我问住了。令我半天开不得口。
我嘲笑她不好好保养自己的肌肤。难看得要死。那样带出去会给我丢脸。她却说:“乔一鸣。我想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我只是你的情妇。不是你的女朋友。”
望着她毫不在乎的面孔。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
古时候。有个老妇人。先是死了丈夫。后來死了儿子。再后來。连女儿。孙子孙女都一一离她而去。她一个人孤灵灵地活在世上。而她唯一相依为命的小孙子也死后。她却沒有留下一滴眼泪。当有人奇怪地问她:“你的亲人全都死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呢。”
老妇人回答:“刚开始我确实很悲伤。很绝望。可绝望的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
再一次带她去应酬。我毫不遮掩地让她知道我内心的阴暗与目的。
她脸色忽变。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他微微一笑。在她的质问下。从容不迫地解释:“记住你的身份。”我望着她窒息的脸孔。笑得很是温柔。“你只是我的情妇不是吗。”
在她哑然无语的目光下。我又加了句。我从不留沒用的人在身边的。
她是聪明的。当然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她沒再多说什么。只是用冰冷的目光凌迟我。
我不为所动。淡淡地、高傲地、沉稳地抽着烟。一口接一口。袅袅烟雾迷失了她的脸。也迷失了自己的心。
曾经有个人。挑着两个罐子走在路上。辛苦至极。当走到一半时。忽然一只罐子脱离了绳子。摔到山脚下去了。他痛心了半天。发现一只罐子不好挑。只好抡起脚把另一罐子推到山下去。
*
一场应酬下來。她表现得可圈可点。客户签约的机率很大。前提时。她得陪那个满脑肥肠的老头子睡一次。
这次合约签成了。乔氏海运又会继续稳坐海氏霸主地位整整三年。
如果搞砸了。说不定仅次于乔氏的竞争对手会后來居上。把乔氏这块响亮的招牌挤到一边喝西北风去。
失败了。我得引咎辞去代理总经理的职位。并会被董事会的人以此作为借口攻击父亲。迫使他让出总裁一职。
成功了。自不必说那随之而來的利益---但前提是。她永远不可能再回头了。
忽然又想到刚才那个摔罐子的故事。挑夫走了几步后。又不死心。走到山脚下。忽然发现那个罐子完好无缺。捧着那只罐子后悔不已。后來。他狠了狠心。抡起扁担。把罐子敲碎。继续赶路。
*
挑夫摔罐子的事。给了我不少启发。事情可以错一回。但决不能再错二回。
于是。我急忙推门而入。
她劈头就问我。“你曾经说过。为了报复我。你曾布局了十年的局。请问。你这个局是怎么布的。”
她问得太过突兀。也太出乎我的意料。等我反应过來时。她已像神探一样。抽丝剥茧。把我以往曾经做过的阴谋全都分析得透彻而毫无辩驳得机会。
我无从解释。也无从狡辩。也不想再辩解。静静地望着她。五脏六腑都带着丝丝凉意。
原來。她仍是在想着纪之扬。
绝决的绝望。把我周身的锐刺都生了出來。我像极了电视里演的冷酷男主角。一步一步地。把女主角逼角绝望的死胡同。任其毁灭。死亡。
我对她说:“向以宁。你要记住。一分钱一分货。你从我身上得到多少钱。我就得从你身上压榨出更多的价值。”
她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中。无怒、无求。唯有逆來顺受的冷漠。
当我看着她一步步地踏进那幢豪华办公楼时。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扭曲---
那个挑夫在走了几步后。又不死心。又折身去看另一只罐子。忽然发现那只罐子仍是完好无缺。仰天长哭。过后。仍是抡起扁担把那个仅剩的罐子给敲碎。
当初看到这个故事时。我还嘲笑这个挑夫的愚蠢。原來。在感情世界中。我也同样走上挑夫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