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二奶奶请您过去。”袭人发愁的看着贾宝玉在树下念念叨叨,想了一想还是凑上去说了。
毕竟二奶奶才是这个家现在的主人。
“不去不成吗?”贾宝玉轻轻皱眉,又扶着树念了两句还是走了。
袭人抬眼望了下,并没有跟过去,自己还有不少活要去做。这个院子从这头轻易能看到那头,比大不了几步。贾府一大家子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
说起一大家子也不对,只是区区二房而已。
宝玉掀开布帘子进到屋里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坐在窗边拿个花撑子做活,细看珠圆玉润面若银盆的,正是宝钗。
他踱步过去,不耐烦的说:“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老爷一直喝的药快没了,还有太太续命的药汤也没剩几次的量了。”宝钗也不抬头,继续飞针走线:“二爷快点想想法子吧。”
贾宝玉人生前二十年哪考虑过这些,之后这一年发愣就占了五成的时间,剩下的五成贾政王夫人一个劲的催他读书复兴贾家,好不容易俩人受不了这种生活再加上在牢里受了不少苦病倒了,家里才由宝钗说了算,贾宝玉也因祸得福的从他最讨厌的圣贤书中解救了出来。
宝钗看着他那副呆样,早没了当初的怜惜与心酸,但是钱财更重要,她耐下心来解释道:“同大嫂子借也好,去和大老爷家也好,已经嫁出去二姐姐三妹妹都使得,最不济去王家林家,还有你那个“岳父”家,总能讨到一点。”
自从贾家遭了那场大灾,贾宝玉的玉丢了阖家找遍了能找的地也没找到后,他就一直傻着,宝钗初时一片细心的照脸着,后来使在是受不住王夫人的找茬和贾政的不通俗物,就把他丢到一边去了。
哪成想,这一不管倒真是悟出了几分过时的错来,暗恨年轻时眼神不好,拼了自己的名声也要嫁给这样一个人。可是拜了堂喝了酒入了族谱,嫁妆全都赔了进去,已经抽不出身来了。
有的时候到碗水,看涟漪之下的面容,不过桃李年华,硬生生的熬出了眼角的细纹!
贾宝玉倒是细细听着,但宝钗说的不满他艰难的重复了一遍,才愣愣的问:“去找二姐姐三妹妹,是又要作诗吗?还有林妹妹,好久没见着她了,不知道咱院子里的桃花还够不够做盒胭脂的。”
真是傻了,宝钗没好气的打断他的续续的默念,“林妹妹早都成家生子了,这块也不是大观园,你还是去想法子弄点钱吧,不然老爷太太可不成了。”
生活早都磨灭了宝钗的风雅,她对贾宝玉情愿说的重点,也不愿意细声细气的照顾宝玉的情绪。
“嫁人了嫁人了……”宝玉念着念着,突然状若疯癫,他在屋子里大迈步的转了两圈,摇头晃脑的,突然一个箭步冲到宝钗跟前端起她手边装水的碗一把摔的粉碎,恶狠狠的问道:“什么嫁人了?我怎么不记得嫁人了。”
宝钗像是见惯了他的这幅摸样,高声把袭人叫了进来吩咐道:“你是摆了明路的姨奶奶,这几天就由你伺候二爷吧。”
袭人看了看宝玉,不留痕迹的往后退了退,强笑道:“二奶奶,厨房里还有些柴火没劈晚饭还没准备呢。”
“晚饭晚饭,还准备什么晚饭。”宝钗把装绣品的竹筐一览,“把馒头热上随便吃两口得了,桂儿可该下学了,你把二爷扶回去快些把饭备好了。”
袭人看着明显生气的宝钗,懦懦的称是。
宝钗抱着竹筐走到院子里,还能听到宝玉问袭人:“什么时候林妹妹嫁人了,我昨个还求老太太请她到大观园里玩呢,什么时候……二姐姐三妹妹呢?还有琴妹妹怎么也没见她过来……”
宝钗咬了咬嘴唇,把要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抬手把鬓角的头发掖回巾帼里,低下头推开大门出门去了。
桂儿还要上学念书,自己以后可全靠这个儿子了。就算是日日做绣活熬瞎了了眼睛也要把他培养成人。只要能看到自己穿上诰命服的那一天,也不枉瞎谋划了这些年。
她出了门,加快脚步往巷子口走去,就算这样还是能听到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她赶紧想着贾桂努力让自己听不到那些话。
不过没什么效果,无非是什么“家里男人是个傻子”“婆婆公公都是个病秧子”“听说他们是犯了罪的大家子呢,如今过得还不如咱们好”之类的,听多了也就那样了。她索性放开了抬头挺胸的往前走。
出了巷子,认识她的人也就少了,宝钗被阳光照得晕乎乎的,揉了揉太阳穴往自己常去的布行走去。她到底是当惯了大家小姐,做出的活计又细致又有精美,,销量还是不错,是以和城南官宦人家集聚的一家布行定了个约,没隔一段时间就送些绣品过去。
她走到后门口,敲了一敲,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开了个小缝见是她就放了进来,边领她往前走边说:“今个你小心点,中间的厢房有几位太太在选布,你笨手笨脚的可别冲撞了谁!娘子正在陪着你,你在院子里等会。”
这倒是常事,那些小姐太太有时候不耐烦别人把布匹首饰送到家里去,也会带着帏帽亲自到这样专门为她们服务的店里选一选,当是消遣。
宝钗在婆子没好气的脸色下掏了杯水喝,找了个阴凉地站了等着管事娘子空出时间来。她要好好和管事娘子说说,才能把自己这些绣品卖出好价钱。
哪想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不远处的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