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君晦涩地望她一眼,不好明说,九川最大的错误不是别的,是当年救了她。杀生固然罪重,然而东皇太一耿耿于怀的还是没能让离相君绝后,一切嗔怪源于此,该算的账,最终还是要清算的。
“你看看,要是五年前嫁给我多好,就没有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了。现在后悔伐?”
夷波惨然一笑:“如果我真的嫁给你,现在受罚的就是你。”
她是个烫手的山芋,龙君也知道。把她交代出去等于坑人,倒不如内部消化。
匆匆赶到灵霄,殿里没人,问守殿的仙童,说大审结束了,罪龙已经押往诛仙台。
“坏了!”荧惑君白了脸,飞速窜了出去。
夷波跟在后面,如果没有胡大则搀扶,她几乎要腾不了云了。诛仙台戾气万丈,道行高深的修为尽失,道行浅薄的,会被戾气侵蚀得连渣滓都不剩。东皇太一太狠了,借着罪名置人于死地,他到底有多恨离相君,以至于最后胜利了,依旧难以放下,不赶尽杀绝就不得舒心。
远远看到那个刑场,广袤天宇下一个突兀的石台,被捆仙索五花大绑的龙君被推上去,脚下就是黑洞洞的深渊。
白泽跪地不起,一再央求:“上天有好生之德,请帝君网开一面。道九川毕竟是应龙,曾经为帝君驻守南海千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犯了戒,责罚是应当的,但罪不至死。”
东皇太一面沉似水:“那么无辜遭受横祸的百姓该死吗?既然已经修成正果,就应当戒嗔戒怒,他狂性大发,伏尸三千,修道之人蝼蚁尚且不敢伤,他的罪业太深,该下阿鼻地狱。”
夷波见龙君成了这样,早就按耐不住了,厉声道:“帝君何必冠冕堂皇,直说公报私仇,我还佩服你一些。不就是因为我活着,叫你不好受嘛,别当大家都是傻子。只要你放了我夫君,我下诛仙台就是了。”
她跳出来说这通话,把众人都惊呆了。龙君焦急,高声斥责她:“你住口!谁让你来的?给我回去!”
她不为所动,东皇太一心头火起,“道九川开了杀戒,理应受罚。千年之前离相作乱,此事已了,和这次的事情并无牵连。”
夷波冷冷一笑,“有没有牵连,帝君心中知道。帝君说我夫君犯了杀戒,又说蝼蚁不敢伤,那么当年北溟一族几乎被屠戮殆尽,这笔杀业,帝君又如何解释?我只恨我失策,自毁如意珠,否则今天就不是耍嘴皮子功夫,拼死也要讨个公道了。”
这么明晃晃的立敌,东皇太一脸上有些挂不住。如果硬拿游戏规则说事,这个简直打脸,那时候若存善念,大可以把制伏后的妖族关押起来,而不是一把火烧成灰烬。现在离相君的女儿来堵他的嘴,实在不好应付。他扫了在场神众一眼,大家都沉默着,难题成了他一个人的。大道理讲多了,就怕遇见这种一针见血的。他长舒一口气,试图平静,但又如鲠在喉,难以自解。
白泽原先还求告,后来便低头不语了。也好,这个伤疤不撕不快,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结果如何都生受,反正已经无路可退了。
龙君也做好了准备,他的屈从不过是为保全妻小,万一他们对夷波不利,这捆仙索未必绑得住他。鱼死网破不是他的初衷,但逼到那个份上,大不了一起死,也要战个痛快。
荧惑君两下里看看,觉得他应该出马了,眨巴着眼睛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子又生孙,孙又生子,一辈更比一辈强,那可怎么办?白泽兽和鲲鹏生出一只迦楼罗,迦楼罗和应龙生出什么来……哎呀,吓死本君了!我觉得夷波很正直,她毁了如意珠,就是在向帝君表忠心。官逼民反,何必呢,我们天界还是讲究以和为贵的嘛。道九川有罪,狠狠惩戒可以,用不着死。他要是一死,他儿子将来不服怎么办?帝君还请三思,世上的姻缘可说不清,万一将来您的公主和他的儿子产生了感情,到最后相爱相杀,那可就完了。”
他的发散性思维引得东皇一阵白眼,可是前半段话还是有道理的,鲲鹏有孕了,生出个什么怪物来,谁也不知道。梁子结得太大,再出一个离相君,天庭也经不得折腾。
他松开紧握的拳,脸上神情趋于平和,以寒冷的声线做了决断:“念在道九川神妖大战中尚有平定之功,过去千年也恪尽职守,这次的过失可从轻发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上降妖柱吧,雷劈五百,火烧一千,枪/刺剑刳又五百,罪业就算洗清了。”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道行尽毁,打回原形。夷波不依,还要理论,白泽悄悄拽了她的衣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修为可以再挣,保住命才是最要紧的。
龙君从诛仙台上下来,又被推上了降妖柱,临刑前深深一眼,道不尽的留恋。
夷波挣扎上前,被他们拉住了。天上风雷齐聚,四周围混沌沌,这个世界仿佛要崩塌了。胡大则不让她看,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然而不多不少正两千的刑罚,一声声几乎摧裂她的心肝。
龙君始终没有开口,哪怕是呻/吟一声。疼吗?剥皮抽筋一样的剧痛,哪能不疼。可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他还活着,至少夷波和孩子平安无事。
这场大刑,和用在夷波身上无异,她疼得心都麻木了,不知过了多久,云破日出的时候终于结束了,她浑身的衣裳尽湿,风一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