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四年夏,北帝元乾亲率三十万大军南下。
正德四年秋,战刀与长戟林立。北朝对江南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醉生梦死的南朝梁帝匆忙命郡主殷成璧领兵挂帅,依据长江天堑与北军对峙两岸。
整个江南笼罩在一片惶惶不可终日的阴影中,北军的铁蹄高高举起在天空,被汉女腐蚀了身体的士族们,纷纷睁着惊恐茫然的眼睛望着将要到来的腥风血雨。
江水潮汛已过,北军渡过长江只是时间问题。多年十万军队对阵三十万铁骑,这是一场本不需要打下去的仗。汉人士族们终于意识到,这一次,他们也许真的要灭国了。
廊下角落的小案上放着一整套青瓷茶具,文火,煮着茶。阿芫换了一道水,然后阖眼凝神。有些事,放纵过一回,并不代表永远都能无所顾忌。
“两道水?”颦儿问。
“是啊,秋日里饮浓茶不好,你们不是讲究吃食要淡雅吗?”。阿芫还是闭着眼,听茶水咕噜咕噜地响,“玉山银针的味道有两层,外浓内悠,我不喜欢浓郁的茶水,所以习惯煮两道。”
颦儿笑笑,“是了,奴婢都快把这些忘了。”
“你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因为我很久都没有煮过茶了。”她闭目微笑,“第一道水满半壶,将茶味煮开,滤去浓味,第二道水满壶,将茶叶里面的味道煮出来。这样出来的茶,茶味不失悠远,也更符合我的喜好。”
“这可是这么久以来。您第一次跟咱们说这么长的话呢!”颦儿看着她脸上微笑的表情,心情有些放松。
茶壶的盖子在这时被热气冲了起来。砰砰乱跳。阿芫慢慢睁眼,用一条白布巾包起壶柄。一手摁着盖子,将煮好的茶滤进另一个准备好的青瓷茶壶里。
茶水缓缓注入杯盏里,阿芫捧起抿了一口,茶香从齿间漏进嘴里,久久不散去。她忽然看向外面的庭院,想到世间的一切都有各自的规律要遵守。而远方的战场正在发生一些人力不可预测的事。只是如今变数已经降临了,那个人要点燃一个铁和火的时代,就要从江南那片温柔之乡取薪。
“您喝茶的时候。感觉像是在上刑场似的!”颦儿脸上的笑意露出几分调皮的意味,“您是不是在担心前线战场啊?”
阿芫放下茶盏。淡淡的茶香依然就在唇齿间。她忽然淡然一笑,“你又知道了?”
颦儿挑眉,“那当然。”
“你呀,就是这个时候牙尖嘴利,那天跪在偏殿哭着喊着说要从永巷回来的时候。可不见你有这么神气!”
她笑着说了句玩笑话,颦儿却隐隐露出不自在的模样,神色有些苍白勉强,似乎被踩住了什么痛脚。
“怎么了?”阿芫问。颦儿支吾其词:“外……外头起风了,奴婢去给您拿一件披风来!”说着,转身快步进了内殿。
阿芫自小畏寒。许是身边没有了那枚护身的平安符,自从进了宫以后,每当秋冬时节总是多病。前些时候偶染风寒,竟一病半月。今日似乎好了许多。不料辛姬一听说她身体好转了,竟执意要来看她。说永乐公主在宫中养了一年多。自己却还没有见过,实在于礼不合。阿芫虽没有精力应付她,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好打起精神,同意了。
甫一迈进殿门就听见永乐欢快得意的笑声,阿芫抬眸看去,顿时惊恼交加——她竟骑在奶娘背上,拍打着奶娘在殿上“骑马”,口中兀自驾驾有声,周围一众宫女团团簇拥。争相给小鲍主助威,整个大殿中闹成一团。连她和辛姬走近殿门,也没有一个内侍察觉。
“永乐!”她冷冷开口,“你在做什么?”
满殿宫人蓦然见阿芫立在门前。慌得乱糟糟跪了一地,参拜不迭,一个个再不敢抬头。永乐瞧见了她,一下从奶娘背上跳下,咯咯笑着朝她奔,“皇娘娘抱抱!”
阿芫看她脚步还踉跄不稳。忙迎上去,张臂抱住了她。她立即紧紧搂着阿芫的脖子,说什么也不放开。阿芫只得吃力地抱起她,臂弯隐隐发沉,当初小猫儿一般大的孩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一旁冷眼看着的辛姬出声道:“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怎么作弄人,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皇后可一定要好好看着些小公主!”阿芫直接无视这个女人的话,板着脸看向怀中的女孩儿,“永乐今天不乖,说过不许自己乱跑,不许跌跤,你有没有记住?”永乐乌溜溜的圆眼睛飞快一转,低下头去不说话,小脸却埋在阿芫怀里,撒娇地使劲蹭。“永乐!”阿芫狼狈地拉开她,不知她从哪里学来这般精怪。这么小的孩子也懂得察颜观色,知道自己对她宠溺,便每次都赖皮撒娇;只有从前元乾在一旁时,她才肯乖乖听话。
奶娘递上一件云锦绣金的小披风,柔声笑道,“公主还是在皇后跟前最高兴,连跌跤都不怕了。”
阿芫将永乐抱在胸前,转眸看向奶娘,淡淡道,“是谁教公主将人当马骑的?”
奶娘慌忙跪下,叩头道,“皇后恕罪!奴婢再不敢了!奴婢原只想哄得公主高兴……”
“哄公主高兴?”阿芫冷然挑眉,“这就是你们哄她高兴的法子?!”
辛姬笑道:“公主还小,什么都不懂,一时贪玩儿也是有的,皇后小题大做了些。”
“你少给我挑事!”阿芫一下将目光锁住辛姬,“刚才说要我好好教导公主的是你,如今说公主年幼无知的人也是你,你真当别人都是傻子?”
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