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零七个时辰前。
一乘杏黄色鸾轿落在威风凛凛的门楼前,一旁的宫娥彩女抢上前掀开帘子,露出一位丽人。随在鸾轿后的白衣少年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小厮,正了正头顶公子冠,整了整衣裳,走上前道:“母亲,咱们到家了。”
丽人头上簪环玉凤金钗错落有致,正中一只攒金红宝石七尾鸾随着步子乱颤,脑后一只九连环样的坠子压住头发,一侧插了白玉耳挖簪子,另一侧则插了两只纯金福寿簪子,发髻是居中庄正的妇人高髻,显得既威严华贵又美丽适宜,正合她的身份年纪。耳坠明珠玉环,脑后垂下两道束发红绣带,大红发带绣的是金方胜,英武与妩媚并存。
身上是翠绿色宫装,牛皮镶金宽腰带上没有环佩却有两只鼓鼓囊囊的荷包还拴着一把鲨鱼皮鞘的快刀。
足下蹬着一双鹿皮面牛皮底上绣五彩的快靴,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威风八面。
这身打扮,定是宫中贵人。
进了广亮的大门,方帝姬忙往正堂走,待听到身后朱红大门关紧的声音,忙不迭的说:“这些累赘架势真够麻烦的。我皇嫂的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就凭她那一头的珠翠首饰就够累了。”
白衣少年一手抽出把扇子猛劲扇风,另一只手连忙扯开领口往里灌点风,道:“国母皇娘又不像您,用不着和人厮杀搏斗,也就不怕闪躲的不灵活,首饰沉点就当是强身健体了。”
“偏你会胡扯。”方帝姬笑骂了一声,脚底下不停,扬声道:“翟娘,内宅怎么样?”
“回夫人,大小姐练剑已毕,吃了两碗麻将凉面三个枣馒头喝了两碗小米粥就去读书了。大少爷一大早被舅老爷接去了,小厮们都跟去了。二少爷昨晚上贪凉早起偷喝了杯冷酒现在有些发热,服了药刚睡下不久。”
方帝姬点点头:“老爷呢?”说话间已经到了中堂,白衣少年拱手作揖,就去一旁喝酸梅汤了。
方帝姬转入内室,几个穿着襦裙的仆妇伺候着她卸去头上的首饰,只留下清清爽爽的四只金钗一朵宝石花,身上的衣裳也从宫装换做深绿色的直裾,外罩同色纱氅,直裾上有些原本的暗花,纱氅上则是嫩绿翠竹。
一边被熟练的仆妇们又轻又快的伺候着,内宅管家翟娘道:“回夫人,老爷刚下朝回府,在书房里和几位清客吃饭。今儿老爷上朝的时候又被弹劾了,说是身为宰辅不举贤才不罚庸才,皇上当即让他挂冠自省,老爷面不改色的应诺。下朝之后弹劾老爷的一群人在五方楼设宴庆功,席间还说要让老爷再也拿不着兵权呢。”
方帝姬抽空呷了一口酸梅汤,笑道:“皇兄正叫我和他去郊外游乐宴饮呢,我还奇怪老爷那么忙哪有时间去宴饮,原来真有时间了。竖子不足与谋,那些人闹的再厉害,皇上知道老爷的用处,太子也知道不能重文轻武。得了,我去看看老爷现在怎么样,说不准又借酒浇愁呢。”她哈哈大笑,散着怀解下软甲丢给翟娘:“给我收着。”
翟娘按住方帝姬解刀的手,有些担忧的说:“夫人,您去见老爷解剑卸甲是没错,若有他人在场时,防备些。”
“翟娘说得对。”方帝姬顺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哈哈大笑的开门离开:“翟娘真是个可人~”
翟娘红着脸跳脚:“多少年了你还没变!改改这坏毛病吧!”
一路上的丫鬟仆妇家丁院公纷纷打千施礼,她眉梢带笑脚步轻快。
方帝姬满面春风的猓听着里面几名轻客为了‘皇帝误信奸臣’唉声叹气,为了‘老爷被污蔑’痛心疾首,说了半天只是文人空谈。
方帝姬站在那儿,袅袅婷婷的翠绿身影和头上垂下的两缕红绸像是千娇百媚一枝花,她又偏是个豪爽大气不拘小节的人,一只脚踏在汉白玉的棋凳上,对门旁的小厮勾勾手:“都是谁?”
小厮跑过来打千:“回夫人,老爷托词身子不舒服去湖边清凉亭休息了,里面是几位老腐儒。”
方帝姬一挑眉,转身就走。只留下几名听见声音走出来的腐儒对着她的背影赞颂些“帝姬娘娘英姿飒爽。”“帝姬娘娘名不虚传”“帝姬娘娘英武不凡”的废话。
白衣少年由跟在她身边,走到了荷花池旁绕过假山的凸出处,就瞧见了一座石室,俗称雪洞清凉宫的就是假山中的石室,他道:“娘,我在外头。”
方帝姬嗯了一声,在荷香用宝刀拨开树枝,瞧见了丈夫。她一身绿衣站在绿树旁,恰好似淡妆浓抹总相宜,像个青翠可爱的山中精灵。方帝姬道:“你怎么在这儿呢?现在外头没那么热,这地方更冷了,你别着凉。”
雪白的石室中,他一身不染纤毫的白衣,清淡素雅的站在那里,恍若神仙一般。剑眉星目蕴含千种温柔,唇若涂朱吐露万般爱语,默默无言的站在那儿,那种浑然天成的威严与文武兼修的气质便足矣倾倒众生。这边是国中宰辅,以军功拜相,几经历练终成首辅。这是个中年人,健壮而英俊的中年人,他做到了任何女人对丈夫的全部要求,温柔体贴、权势地位、英俊潇洒、忠贞不二,无论在床上床下他都是极好的伴侣。他只属于方帝姬一人。
“我不冷。”他的声音轻朗而斯文,还带有一种军旅生涯造就的威压:“看见你我就热起来了。”
方帝姬丰盈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一个清澈的微笑,微微疲惫却欣喜的笑着,走上前轻轻拉了拉他的手:“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