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的反应真让文弘给说准了。
当时郭振瑞骗柳氏出来,说是让柳氏请高僧为他看命相。柳氏为自己能知道儿子以后的命数再离世,而满心欢喜。
这些年,她全部心思都放在夫君儿子身上,郭振瑞就是有个头疼脑热,她也会担心地睡不着觉。
她要是死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还未及冠的儿子了。
她常劝慰自己,儿子同郭家公子交好,与众多郭家显贵子弟关系也不错,以后即便不能飞黄腾达,总归吃喝是不愁的。
但儿子却喜欢上了郭家的嫡女。
娶贵女进门,不但她这大姑娘母亲身边丫头出身的婆婆以后难做,郭振瑞以后恐怕也不能振作夫纲。
不过儿子喜欢,她不想儿子心有憾事。
尤其儿子还很懂事,几次三番告诉她,说并非很喜爱大姑娘,还求她给相看合适的姑娘。
怕她忧心,竟然这般懂事!
柳氏如今,又是欣慰没有白养这个儿子,又是满心的不舍,整日哭哭又笑笑。
她是带着对儿子命数的祝福来见高人的,却等到了一个迟来的真相。
她在大愧树下呆坐了半日,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还记得郭棱迎她进门那日,她紧张的手抖,郭棱干脆丢了红绸,拉着她的手拜堂,那时他手心的热,她此刻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记得她生病时,他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她病一次,他的额鬓就会添几根白发。
她以为两人要一起白首,没想到她是踩在他的刀刃上往前走。
“夫人。”吹墨握住柳氏的手,软声化解,“总归还是知道了真相,夫人要看开些。若是以己悲让他人乐,岂不更便宜了他?”
柳氏呆呆落下泪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她们二人在灵心寺的小院内,文弘等人则在方丈禅房内吃茶。郭振瑞忧心隔壁小院的母亲,午膳也不用,茶叶不吃,坐立不安地等。
郭申什好言安慰他:“稍安勿躁。”
郭振瑞正烦躁,冷不丁有人同他说话,一肚子的不安找到了个发泄口,将郭申什一通好骂。
郭申什并不敢与郭振瑞计较,只站到文弘身边不再言语。文弘丢着棋子玩,懒懒挑起一只眼皮,睨了眼死死抿着唇的侍卫。
让你好心,让你多管闲事,人家根本就不领你的情。
等暮色将落,文弘几人必须要走时,终于有小丫头来回话。
“什么,我母亲先走了?”郭振瑞大惊,急忙要追,却被小丫头拦住。
“夫人吩咐了,公子不必担忧。夫人是收到消息,要去长水镇瞧瞧,听说那边遭了鼠灾。夫人走得急,还请公子与老爷说一声。”
小丫头福了福身,看也不看郭振瑞一眼,转身走了。
郭振瑞登时如被人卸了一身的力气,跌坐在地。
“母亲、母亲她一定是、一定是……”连他也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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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急行,怎奈灵心寺只有一条大道通往城内,此时大道许多小商贩、信众要回城,快马都骑不得。
赶到宫门口,外宫门已经关了。
郭申什拿出银子打点。外宫门因圣上随时有可能宣外臣觐见,因此即便关了也能打开。他们没有出宫办事令牌,也没有圣谕,只能拿银子打点。
换做以前,侍卫知道是福祉宫的金陵王,又有银子可收,说几句下次不可晚了,就痛痛快快给开门。
不想,这次却说什么也不肯开,非要禀告侍卫首领。
侍卫首领可是张敬田,文弘的错处要是落在他手里,小错也变成大错了。
文弘跳下马,从身上解下一只如意佩,亲自塞到侍卫队长手中,软硬兼施:“且通融一次。圣上跟前,我也是有几分薄面的。实在不行,就麻烦你派人去圣上那里请道旨意。”
侍卫队长迟疑,捏着如意佩要往袖子里放,一旁的侍卫暗里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他又像是捏着的是烧红的碳似的,急急扔回给文弘。
拧队长腰的侍卫身长八尺,样貌坚毅,虽只是个小侍卫,气势却将队长给压过去了。
这人对着文弘躬身下拜:“非吾等不给王爷方便,实在是今日大首领刚传下令来,要戒严全宫,属下等实在不敢抗命。还是请张大首领过来做定夺。”
“宫里戒严?为何?”
“是吕公公和大首领刚做的决定,为了更好的保护圣上。”
君霖有什么好保护的?
文弘心里咒骂了几句,只能等在一旁。队长给文弘端了凉茶,文弘趁机与其攀谈。
“你是新来守门的?”
“属下原来在北华门。”
“怪不得不认得你,却又不面生。”
文弘打听出这个小队长叫张伯玉,是个战死将军的独子。因继其父荣光,十三岁就进宫当了侍卫,不过他武功实在低微,又提不得笔,一直不受重视,熬了七八年,也就是个看门官。
方才提醒张伯玉不要受玉佩的,叫吴峥,刚从旧都过来。
瞧出文弘有意跟这个小门官交好,郭申什也凑过来说话。
文弘身份尊贵又尴尬,太热情会惹人猜疑。郭申什倒是没什么忌讳,按着文弘教他与人寒暄的路数,等张敬田过来时,他已经与张伯玉称兄道弟了。
张敬田听说文弘给堵到了门外,特意邀了吕寿一同前来。吕寿眼中容不下沙子,他二人今日又狠狠训斥宫中诸人,众人都是战战兢兢。文弘是第一个犯了错,撞进他二人手中,吕寿就算要杀鸡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