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寅时,福苑主宅便点了灯,杜冉琴睁开眼瞧见房乔已收拾妥当,早就换好了一袭靛紫九旒朝服。当今天下大定,房乔升至中书令,对太宗李世民提出重文治之策,因而李世民便提出偃武修文,赐大臣们进德冠,对百官常服的色彩又作了更细的规定。在朝三品以上袍衫紫色,束金玉带,十三?(装于带上的悬挂?带的带具,兼装饰作用);四品袍深绯,金带十一?;五品袍浅绯,金带十?;六品袍深绿,银带九?;七品袍浅绿,银带九?;八品袍深青,九品袍浅青,瑜石带八?。流外官及庶人之服黄色,铜铁带七?。
当朝三省六部的长官皆属三品,位列宰相,不过房乔身份更特殊些。房乔、尉迟恭、长孙无忌、杜如晦这几人身份是太宗亲封国公,位属一品。朝中势力,中书省与尚书省分庭抗礼,中书省审核、制定政令,尚书省执行,其中自秦王担任尚书令一职后,尚书省为了避讳便去掉了“令”职,改而由左、右仆射掌管,其中右以左为尊,当下的众位宰相中,就是由萧?担任尚书左仆射,位至众宰之首。
虽说自从炀帝在江南驾鹤西归之后,萧后便逃到了番邦,萧家已然日薄西山,可萧?身份却有所不同,是李氏江山同杨氏缓和关系,保佑大统的关键,况且萧?正妻乃是独孤虹,独孤虹是独孤家后生晚辈中血统纯正的嫡女,因而萧?这尚书左仆射坐得倒是很稳当。
不过,自太宗李世民即位,朝中一改往日之风,偏好文治,萧?地位虽尊,却不见功绩,朝中众相对其已然早有不满,而当今天下能让众人叹服,接替萧?之人,只怕除了房乔找不出第二。想来萧家对此心下也有了盘算,这萧?昨日在宴上,便透露了辞官的念头,恐怕就是为了保全地位,以防朝争落败,毁了萧家前程。
杜冉琴瞧着房乔怕唤来仆僮扰她好眠,便轻声轻脚带好官冕,不由眼角一酸,从他背后环住了他腰,叹息道:
“玄龄,他日你若地位更尊贵了,而我又老了,你可还会怕扰我眠?”
房乔听罢不由失笑,回身笑答:
“杜娘,女人家本就麻烦,有你一人便够了,我哪来那么多闲工夫处理那般烦人的家务事?”
“那你这几日何时方便?等今日我接了祖母、?姑姑和几个小娃,我想抽个空去趟太白山。”
房乔一听此话,便一下回想起了约莫十年前的时候,那年阴月他独自上山排解忧愁,正巧遇上误打误撞的她,若不是那日他碰巧瞧了她身子,那时天下大乱,他倒真不见得能心下立誓守她一生。
“那是杜家少郎的衣冠冢?”
杜冉琴点了头,这几年她离开长安,每逢过节不过是在庙里烧纸,好些年没有去过了,重回长安,她心下最惦记的就是此事。若不是如今有赵雁秋和独孤家这档子乱事,她自己上山倒也没什么。
“那就明日一早吧,若我实在抽身乏力,便叫采薇陪你,我教了她十年武艺,只是应付此事不成问题。”
“玄龄,回头等赵雁秋这事情过去了,就在翊善坊安置新宅可好?这处宅子是太宗所赐,虽是恢宏大气,可却离宫城太远了些,五更二时太宗上朝,你三更不到就要早起,太辛苦了些。”杜冉琴一边起身替房乔顺好官冕上的九串青旒,一边瞅着窗外的天色,蹙起了眉头。翊善坊是宫城南侧外郭城北最靠近宫城的街坊,若是在那边安置宅子,提早半个时辰动身就够了。且翊善坊距离东西市近得很,她帮着苏慕卿在长安安置房家家业也方便些。
房乔早就奔波习惯了,倒是忽下了这些琐事,不料她这般心细体贴,笑着点了头。
“不、你明日莫要陪我去太白山了,这几日你就和阿兄住在珍瑰阁吧,等你旬日休息,再回家就是。我不怕应付赵雁秋,你每日这般奔波实在……”
房乔听罢一愣,没料她竟这般为他着想。先前宇文岚在外头奔波了不过个把月,就听说他家夫人竟然跑到高祖德妃那里去告状,专让宇文岚回家陪她休息了几日才算消停。那几日宇文岚正巧手头忙着秦王吩咐的大事,可是恼坏了。
他这八年极少归家,对她亏欠甚多,可她不仅不怨,还深知他的难处,这般体贴入微,倒让他觉得即使奔波些也不算难事。
房乔默默嗅嗅她的发,并没直接答应去和杜如晦同住,瞅瞅天色便出了门。
破晓时分,菊苑里,杜冉芸一夜未眠,望着大亮的天,默默叹了口气,便也收拾好衣装出了屋子,准备去察堂用早膳。杜冉芸正说要走,却不料往日跟在姐姐身边的小女僮翠峦过来了。
“诺,三娘万福,夫人说今日新来了些布料,等三娘在察堂用完早膳就去默堂挑挑布料。”
制新衣么?女为悦己者容,她即使挑了好看的布料,又有什么用?
杜冉芸虽是心下仍万分低沉,却还是点了头,同翠峦一道走了。到了察堂,差不多仅剩下了她一份的早膳,看来大姐起得早,说不定已去前堂了。匆匆用完早膳,杜冉芸便又跟着翠峦朝默堂走去,可进了默堂,却见屋里冷冷清清,哪有什么送布料的人?
翠峦在堂里蹙着眉头绕了一圈,便开始细细碎碎嘀咕开了,突然她脚一跺地,猛地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同杜冉芸说道:
“我怎么把这茬儿忘了,方才听风楼的赵娘说她也想选选料子,让送布料的那裁缝去了听风楼,走,三娘,你同我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