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明,打发她走,就说长乐典当不做亏人的生意。”房乔站起身,稍稍整理桌上的墨玉镇纸,随意提起一只大狼毫,笔尖在刚刚写过的字上轻巧一勾,只留下一团乌云,原先纸上的刚劲诗文,就这么被毁尸灭迹。
“她的样子跟急着奔丧一样,你可真舍得这美人受累?”若是觉得杜如晦这人性子和外貌一样荏弱,那才是大错特错。这人不过是不积口德,事实上,当年是他自己要办成女人经营当铺,筹划来日做“大事”用的银子。
“做生意的本就该一板一眼,谁的人都帮反倒叫人觉得稀罕。”房乔走到杜如晦身旁,淡然嘱咐了一句。
杜如晦这才猛得一惊,回觉自己方才说了傻话。他们的身份如此隐秘,若刚刚那人把靠房乔的玉佩而取得当铺资助之事泄露出去,岂非招惹祸患,又徒增暴露的风险?
“我先回百里府上,遇事莫扰,处世莫惊。”房乔见杜如晦一脸悔恨,安了心。
杜冉擎在柜前等了足足一刻钟,但还是没见到美娇娘出来,不禁有些焦虑。强行按捺着性子又等了半刻钟,然后才见到这美人才步履款款、不疾不徐地从内堂出来。
“少郎,这玉价值连城,长乐典当收不起……我们做当铺的虽然想赚银子,但总不能没了良心,少郎请回吧,这块玉足够买下长乐典当了,但现下小女还不想卖掉铺子享清福,看来这笔生意是做不成了。”杜如晦提高了声线,一脸遗憾回绝了杜冉擎,双手奉还玉佩。
“当家的!就通融一次不行么?我就只要一百万两……一百万两银票就够!家中铺子失火,急着用钱……”杜冉擎怎么也没想到这块玉值这么多钱!要命啊,她也不想这么亏本好吗?可是现在,若是不当,要她去哪儿拿银子叫人帮忙灭火?
“少郎,这玉佩若你买的起又何须当?若买不起,又何不找赠玉之人帮忙?官家总比我们寻常百姓办法多。”杜如晦看冉擎一脸焦急有些于心不忍,在长安经营这么些年,这杜二郎的名号早有耳闻,今日没想到竟然是个姑娘,一个人撑着杜家,想来也不容易,他便稍稍给了个暗示。
官家……她认识的官家就只有百里漠!不过,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杜冉擎来不及仔细思考,夺了玉佩就走。她在东市珍瑰阁放了匹良驹,若是一路顺畅,一刻钟就能赶到百里府上!只是,百里漠……你可千万要在府上才好!杜冉擎一路狂跑,顾不得周围香粉扑鼻带来的刺激,纵使呛得眼睛发红,也没敢停下一步。
百家漠好歹也是尚书令,虽家中无人行商作贾,但给些银子帮助她度过这次大劫应该不成问题。若不是萧婉?处处刁难,不只欺负“痴傻”的杜娘,还对她这个“杜二郎”也嗤之以鼻,毁人自尊,她也不至于处处躲着百里漠。
“嘶——”胯下的马由于缰绳突然勒紧,一个急停,发出一阵长啸。杜冉擎顾不得拴好,跃下马背就跑去求见百里漠。只是——
“我家主子不在府上,方才有个门生回来,跟主子说了两句话,不知怎么回事,主子火烧火燎得,连饭都没顾上吃就骑马走了。看样挺着急的,连骄子都没乘……”
百里府上的门童都很喜欢杜家这位小公子,杜二郎笑起来又甜又灿烂,并且还常常给赏钱。通常杜二郎不会亲自来找主子,今儿二郎这么焦急指明要亲自见老爷,俩门童不由跟着担忧了起来。
“要不,杜少郎,我先去问问夫人,她若是有闲功夫,就代为招待可好?”
杜冉擎听完这话,脸色一阵惨白,刚刚一路上沾染的花粉也开始肆虐,一点点侵入她的口鼻,又痒又疼,锥心得难受,叫她脚下忍不住一晃,险些不稳摔倒。求萧婉?,是她最不愿做的!
这门童才进去不到半刻钟,百里夫人就亲自跟着出门来“迎接”贵客了!今日萧婉?可巧了,刚从姐姐萧后那儿得了炀帝的赏赐,紫红罗裙上还配有精良的苏绣牡丹,百褶千层,好不华丽。
“哈,杜二郎真有的功夫,怎到我府上来了?这次不知道是缺钱了,还是缺人了?这钱的话,就不必等我家相公了,我每日都要赏银子给街坊里的乞丐,多你一人也不多!”萧婉?来到杜冉擎跟前,刻意打量了一眼她这身朴素的衣裳,又笑着摇摇头,后退了两步,像是刻意保持距离。
“二郎见过夫人……还望夫人海量,帮杜家一次忙。”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面子若能当成银子,她早去当了!不过是说说好听话,若能救了杜家的火,有何不可?
“呦嗬,你这次到底缺的是什么还没说呢!杜二郎这张脸可是男女通吃,勾的我家相公没事儿就擎弟弟左、擎弟弟右的,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想认识哪家官爷?”萧婉?这话可真是绝了,明里暗里骂她是男妓!
杜冉擎脸上顿时青筋暴起,骂她杜冉琴没关系,可是,她现在的身份是杜冉擎,弟弟英年早逝,岂容她这般玷污?
可是……如果现在翻脸,她该上哪儿找银子?
“这次……二郎缺的是钱。”她闭上眼睛,认命低头。
“呵,这么不情不愿,别人还当是我求着你办什么事儿了,传出去我这当家主母面子可往哪搁?杜冉擎,你要是没有诚意,就算我想帮你也得斟酌斟酌,省的让别人说我勾搭不三不四的人!”萧婉?尖利的声音刺得她耳膜生疼,看来不跪下来求她,她是不肯松口了。
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