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不愧是“金市”,这里人虽然大多是素色布衣,却熙熙攘攘,面色和善,街边的杂货小摊也挤得满满的。只是——远处怎么好像有些骚动?
一股莫名的不安渐渐浮上心头,她有些焦躁,脚下步子越来越急,竟然把宝贵甩在了身后。眼看着前面的人群越来越稀少,杜冉擎心头的不安也越来越浓烈!
空气中渐渐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除去木炭的焦味还混杂着稻米的香气,这……
她简直不敢继续深想,迈开大步疯狂地朝米铺跑去!冲破一层层拥挤的人群,眼前突然呈现了一片刺目的鲜亮。一大群人围着米铺,卷着袖子泼水救火,可火势丝毫不见消减,却越烧越烈!
她一下子愣在铺子前,不知如何是好。
红木漆金的匾额颓废地耸拉掉落,门槛和房梁毁成一片,这铺子看上去不像是普普通通失火而已,这地方……分明才经过一番蹂躏!是谁?谁来天子脚下动土?她心头一阵阵发寒,今早她才决定审查铺子,铺子就被人烧掉,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是什么人对粮草如此势在必得?
杜冉擎!不许发慌!你现在不要当自己是女人,你是这家现在唯一的男主子,你必须冷静下来!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逼迫自己尽快冷静,好尽可能减少损失。
“少郎!少郎……大主子他……还在里面……刚刚不知怎的,突然——”旁边负责调度救火的管事见到杜冉擎来了,急忙禀报。
“宝贵!打湿衣服进去救阿父!”杜冉擎大吼一声,宝贵二话不说,举起水缸往自己身上一倒,头也不回,大步冲入火海。
杜冉擎见他果断的模样,不禁红了眼眶。宝贵就像她的哥哥一般,从小看着她长大,这次……他可千万不要有事!
“秦管事!快去告诉所有人,今日西市帮忙救火者,我杜冉擎保证每人发一两银子!”她果断地下令,想办法在最短时间内扑灭大火。
“另外,我现在就去东市筹钱,剩下的事,就靠给秦管事你打点了!请务必……务必保证宝贵和阿父的安全!”
阿父再好赌,却也对她万份疼爱,没让她受过半分委屈!八岁那年,她恍然无措来到这里,是阿父抱起她,像抱着最珍贵的宝贝一样,轻拍轻哄着,守在床前唱了一夜的曲儿……
杜冉擎仰起头,止住想往下掉的泪珠,毫不迟疑地朝东市飞奔而去。胸口的白玉和衣衫激烈摩擦,撞到了锁骨,发出清脆的声响,只可惜,这块玉注定不该属于她。
东市众家银号、当铺,就属这“长乐典当”一家独大,虽然整个长乐坊歌舞升平、挥金如土,但谁也不敢不敬这家铺子。长乐典当的幕后主子究竟是什么人,没人过问,但是只要你送上珍品,就绝对不会被亏待,无论多贵重的物件,当铺一定能立即取出相应的筹码。也因此,杜冉擎才发疯一样往这儿跑!除了这里,她实在想不出哪里能突然变出来近百万两黄金,替她解决目前的窘境。
朱漆金字,檀木匾额,松香理石砌成台阶,这长乐典当真是傲世群商。杜冉擎今日可没心情欣赏这儿的风景,急冲冲跑进去大叫:
“店家!珍瑰阁杜二郎来当一块好玉,现在就要银票!快叫你家玉鉴师出来!”杜冉擎径直冲到柜前,把玉佩急忙从脖子里摘下,“啪——”扣到桌上,推到美妇人面前。
“二郎是要卖还是要当?”掌柜的是个姿色美艳的娇娘,吴侬软语,香粉扑鼻,半敞香肩,右眼角下竟还有颗泪痣,足配得起“绝色”二字。
杜冉擎虽不是男人却也叫她叫的骨头都酥了,只可惜她没得心情欣赏美色,用袖挡住呛鼻的脂粉味儿,直言:
“卖了!”
“爽快,少郎稍等……这玉……先借来奴家瞧瞧可好?”美娇娘笑语盈盈把玉佩捧在手上,转身掀帘进了屋子。
杜冉擎知道急不得,长乐典当一向口碑极好,断然不会抢走不还给她,但是米铺的火势急着让人救,她手里没银子,怎能安得了心?
这么些银子,她不是筹不出,也不是赚不来,只是今日阿父都赌光了家底,眼下火势紧急,没得功夫让她再去筹银子!若这玉当不好,她便又只得去找百里家相助了!这可是——她万万不想碰上的状况!
“店家!我不当金子,就折成一百万两银票,你快些看啊!”她狠狠咬了咬牙,决定做一次亏本生意,这次她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直对着里面的美娇娘大叫。
帘子内侧,捧着白玉的美娇娘丝毫没有半点捡到宝贝的乐观,漂亮的眉头打了个大死结,皓齿咬住朱唇,有股深恶痛绝的哀愁,这一切都源于这块玉佩上雕刻精细、气势恢宏的两个大字——房、乔!
“克明,何事烦忧?”内屋传来一阵清凉的嗓音,虽听来带几丝笑意,但他杜如晦可不这么觉得,自从他十二岁,就被这人拐来扮成小娘子做掌柜、累死累活当牛做马还不算,他还得替他干各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说房乔,刚刚可是有个小娘子心急火燎地跑来当你的玉佩,还只卖区区一百万两,你说我接是不接?”杜如晦豪迈地步入内堂,半点没有女人相,长腿一扬跨坐在桌上。
“小娘子?我以为会是个小郎君……”又是一阵轻笑,他终于搁下笔,微微仰首,见到杜如晦不成样子的姿势,有些不赞同地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是嫌弃杜如晦的姿势还是怀疑他话的真实。
“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