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等三个月,房乔就回了信。
信上说:
你既觉亏欠冉芸,便可收其双子入房家户籍,命其长子名遗直,次子名遗爱,待二人若己出,弥补未尽之爱。
我儿嫡子应守德重义,故名遗则;念及你我赠玉之缘,故嫡女名遗玉。
要事缠身,恐难相见,思君长发,念君香。
思君长发,念君香?
……思?!
他想她!
杜冉琴看完信,眼眶顿时变得红通通一片,泪珠不停打转,忍了半晌,到最后却还是放开了嗓子,大声哭成了泪人。她满以为,这年代的男人,纵使待她再好,也定万分重视门第规矩,不见得会随便替别人养育子嗣,可他竟爽快答应了视冉芸的孩子如己出。
现下国境之内看似平和,实则已经乱成一团,唯有平阳避开了众家兵火交锋,成了一处净土。河北李密,涿州窦建德,洛阳王世充以及曾经的大宰相宇文化等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唐室危机四伏,战火不断。秦王四处平定战乱,奔走打仗,而房乔一直跟在秦王身侧,以运筹帷幄,收编将士,大半时间都不在长安。
许多时候她连他究竟是在哪儿回的信都搞不清楚。可他却总能收到她寄出的信,总能想办法让她安心。
十个月不见,他想她了,她又何尝不是?
杜冉琴回到床边,俯身逗弄两个小宝,遗则、遗玉,这就是她孩子的名字。她将食指塞到小女娃嘴里,小女娃狠命嘬了嘬,弄得她痒痒的,一下笑开了眼,收住了泪。
“遗玉,你可不许和我一样,惹弟弟生气,还害弟弟……”
杜冉琴说着说着便没了音儿,喉咙泛起一阵哽咽。
……一晃,便又是两年……
武德三年正月十五上元节,平阳沁河边上,杜冉琴挽了妇人髻,亲手折了纸船,点上蜡烛,折了莲花灯,一同送入水中,看着灯火远去,合十祈福。
“愿玄龄万事顺利,求李二郎早些治好病腿,入主长安。”她轻声默念。
上元节虽说热闹好看,可家中却有四个小鬼闹腾的很,四个娃都学会了说话,咿咿呀呀吵个不停。特别是遗则,分明就是一只小狐狸,每次带他出来都得被他骗光银子,买一堆泥人、画糖……好在遗玉让人省心,乖巧又懂事,完全不像她这娘这般懒散,才两岁就知道收自己的碗筷,看了叫人疼到了心坎儿里。
若说唯一的缺憾,就是四个宝宝全追着她问阿父在哪儿。
老天,小孩子嘴巴不着边的,她可不敢只告诉孩子们遗则和遗玉的阿父是谁而却不理遗直和遗爱,于是,她只好随口说阿父在忙,不忙了就会回家。
拜娃们天天喊“阿父”所赐,在一家人全都老老实实守在家中过年的时候,却只有她不甘心,想出来放灯许愿。
她离开长安已将近三年了……今年若老天开眼,能让她见上他一眼,就一眼……就够!
杜冉琴虔诚许愿,不觉美人娇颜与河岸灯火相映成趣,叫周遭的小伙子看得心痒难耐。这周围的一些年轻男子本想上前搭话,却因她的妇人髻,而哀叹作罢。
只是,这其中确有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就想上前一试运气!
“小娘子这般年轻貌美,让这发髻压的可会头痛?”
一阵戏谑的笑声打断了杜冉琴的静心祈福,她还没回头,就觉头顶猛地少去了些重量,伸手一摸,她发髻正上方的一屏银簪竟被人摘走了!好端端的,一头盘好的乌黑长发全散了下来,牡丹髻垮了。
杜冉琴顿时憋了一肚子火,回头却见一笑意满满的俊俏男子正拿着她的簪子,等她回话。
她一打量这人浑身厚重的脂粉味,就知他活脱脱是个浪子,怕是不会讲理,今日她只身一人来放灯,留双儿在家陪二老闲聊,照顾小鬼,若她冒失,说不定会吃亏。
“少郎好兴致,我正想买支新簪子,这旧的就送给少郎好了。”杜冉琴起身便要离去。
“娘子去哪儿买?这么晚了,我送娘子一程可好?”这面容俊俏却笑眼淫邪的男子硬是拦住了杜冉琴的去路。
“去……福门街那宝粹阁,那铺子晚上刚巧开着。”从这小渠到宝粹阁一路上人声鼎沸,不怕他图谋不轨,到了宝粹阁,应能见到苏慕卿,届时她便安全了。
这男子见她并不推脱,便当是今日撞了桃花运,满心欢心陪杜冉琴上了路。
“在下王允青,还请问小娘子芳名?”
小娘子?王允青当真瞎了眼,看不到她方才盘的妇人髻么?杜冉琴憋住火气,三年装傻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她一抬头,立马换上一副灿然笑脸,笑道:
“闺字早忘了,嫁人嫁的早。”
王允青不料她竟如此回绝,起了兴致,看着美人笑颜,忍不住伸手环上她肩。杜冉琴身子一僵,铁青了脸。她不露声色扭出来肩膀,加快了脚步。
宝粹阁一到,杜冉琴才终于松了口气。
“苏管事今儿在么?”杜冉琴进屋劈头就问。
苏慕卿正巧在前堂,这大晚上又是过节,见着杜冉琴难免讶异,但眼看着有个男子眼神淫邪跟在她身后进了屋,便一下猜到了七七八八。
“多谢少郎相送,公子请回吧,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再送了。”杜冉琴回过身,对王允青屈膝行礼。
王允青这才反应过来,搞半天,他竟被耍了。原来这女人不是要他出银子买簪子,也不是要和他燕好,而是真要来宝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