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苑里头杜冉琴刚坐下和弟弟下棋,沏了杯观音茶,这茶还烫口就听见房乔回来了。两人相视一愣,搞不明白这又是怎的了,房乔不是去了听风楼照看公主么?就照那公主的性子,怎么不得缠磨大半个时辰?怎的这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人就回来了?
房乔进了屋也没多说其他,似是今晚既不知道她去了鸿胪寺,也不知道遗玉是遗则扮的,更像是家里头根本就没有那公主来过。
“今日鸿胪寺发生了命案,刑部侍郎苦无对策,便求我去帮着查案,你这几日消停些,最好别跑太远,那惨死的胡姬死于独孤家秘药,独孤家怕是按捺不住又有动静了。”
这话倒是一句警告,若是她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就不是失忆而是傻了!
第二日一早,房乔仍是早早出了门,杜冉琴没敢再扮成男装出门,只好在家先休息几天,写了封信给国子监的助教,让遗则一同捎了过去。
国子学今日正轮到夫子讲经,国子学的几个博士听说了昨日律院被允许参观鸿胪寺命案现场,又念及这两日比试律院通通抢了风头,也觉着就这么平平庸庸实在脸面上挂不住,国子学的老博士便在一早上朝的时候,去请了魏徵来给国子学的学生讲解《中庸》。本来这魏徵贵为门下省长官,性情一向孤僻刚烈,连圣上的请求都不放在眼里,他们也没指望这魏徵真能来。可谁知,他们今日居然一开口,魏侍中便连半丝推脱的意思都没有,便直接跟这老博士一道来了国子监。
魏徵一脚踏入这学堂大门,便开始四下打量,寻思着昨儿落荒而逃的那主儿今日会不会出现。啧,这二十几个座位今日只空了一个。该不会她故意为了躲他所以没来?
“助教,那空位子是什么人?”
魏徵眉目本就带些戾气,这板起脸一问话,倒让盛铭助教有些发怵,慢吞吞咽了口唾沫,盛铭这才开口解释:
“那是邢国公的小舅子杜冉擎的位置。今早收到他的亲笔信,似是染了风寒在家休息去了。”
助教这话说完。屋子里一群学生脸上就挂起了各色各样的表情。杨榭眉头一蹙,绷着脸,眼神四处乱飘似是心已经飞出去了,坐立难安;岑易明轻声一啼笑,毫不介意,悠然自在举着书卷读开了,侯志林眨眨眼睛一歪头,似是若有所思。魏徵听罢此话倒是没再表态,冷不丁一清喉咙。开始讲道:
“中庸之道,说法万千,今日我便主要讲解这句‘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你们在座几位,可有谁想先来说说自己看法?”
能与门下省魏侍中讨论经文,这可是天赐良机,谁不抓住谁是傻瓜!纵然国子学“天子”班各个都身份显赫,也卷起了一股躁动。只是平日这最活跃的人一向是杨榭,可他今日却梦不吭声,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几个学生见状心下暗暗一喜,高高举起手,抢了先机。
“我想说两句!我是——”
“你是谁我不在乎,若你说得和我胃口,我自然回问你是谁,现在你只管解释这句经文,废话少说。”
“这就是说对于道,是须臾不能忘却背离的。可以背离的 “道” ,就不是真正的道了。所以君子处于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听见的环境中,也要怀着谨慎、畏惧的心态。”
“废话!我没叫你重复!我叫你解释!庸才!”魏徵冷哼一声,斜瞟了这学生一眼,这学生吓得咽咽口水,“咕咚”便坐下了。
“我来说,我认为这其实是说人要表里如一,不能在外口不离道,可私下却不放在心上。”
“这字面上的意思,三岁小儿就该懂了!我说你们天子班,现在就这水平?”魏徵本就性情急躁,这会儿更没了耐性,正欲起身走人,侯志林便猛地戳了戳坐在自己前头的杨榭,示意他开口留住魏侍中,杨榭被人用扇骨一戳,这才回过神,站起身不卑不亢道:
“君子慎独,既是指人应自始至终秉持一种自我约束的精神,人与鸟兽之别就在与人可以约束自己的邪念、恶欲,可鸟兽只会遵从本能。道之一字,就在此了。”
魏徵听了这话才起了兴致,脚步一旋,广袖一扬,回身问道:
“你叫什么名?”
“在下安德郡公杨师道之子杨榭,有幸得魏侍中指点,在此拜谢。”
魏徵转头看见这说话之人恰是方才魂不守舍的那个,眼里一道戏谑精光一闪,随口问道:
“你与那邢国公的小舅子相交至深?”
这话一出,班中学生便开始四下嘀咕起来了,暗暗为杨榭捏了把汗,这魏徵与房乔在朝中对立,众人皆知,今日杨榭既得到魏徵赏识,若因那杜冉擎而得罪了魏徵,怕是得不偿失。
“我与杜郎交往并不算深……可也算投缘,听说他卧病在床,有所忧心。”
“唉呀!”一阵阵叹息此起彼伏,似是在为杨榭悲鸣他的大好前程。众人满以为按照魏徵这性格,这么一来怕是杨榭免不了被教训一顿,谁知这魏徵反倒一乐,笑道:
“好啊,敢说真话才是好男儿,走吧,你与我一同去邢国公府上看看他小舅子,省得邢国公回头再说咱不懂礼节。”
这倒换成杨榭一愣,摸不透这魏徵打得什么主意,只能迷迷糊糊被他带走,一路马不停蹄赶着去了邢国公府上。
进了房家,通报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