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宴过去,自然月子也就满了。

王润狠狠泡了个热水澡,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干净净。

柳氏摇头叹息地由着女儿,待她终于心满意足地洗完了,才亲自拿了大巾子与她擦头发。

春日乍暖还寒的天气,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来,屋子里也似乎带着一股春日的清新香气。

柳氏看着趴在自己膝盖上的女儿,满脸爱怜。她月前来时,女儿也是才洗完了头,正在擦头发。如今她要走了,却仿佛自有天意,也是与女儿擦了头发再走。

一时想着,又仿佛回到从前在罗阳的时候,每回女儿洗完头,自己便亲自与她擦头发,而后母女俩个一起说悄悄话。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儿也已经是俩个孩子的娘了,实在让人忍不住叹息岁月的飞逝。

王润被母亲抚得舒服,几乎要昏昏睡去。

诸宫人不欲打扰这母女最后的安聚,皆十分体贴地退出去。

“……我午后便要出宫,你也要好好的……”

忽然传入脑海中的话,让有些迷糊的神经乍然清醒,王润忽地从母亲腿上坐起,睁圆了眼睛:“阿娘要走?!”

又因起地太快,一缕头发还在柳氏手中梳着,不由被揪得头皮生疼,不禁哎呀了一声。慌得柳氏忙松了手,道:“你慢些!揪着了没?快让我瞧瞧。”说着便要与她看。

王润却是抚抚头皮,皱着脸道:“没事!”却又忙问母亲,“阿娘也多住些日子才是。”

柳氏看她这样,又是好笑又是伤心,这个女儿啊!当下却是柔声道:“傻孩子,哪有做岳母的常住女婿家的?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这是哪家小娘子,带着母亲出嫁哩!”

王润道:“可是……”

柳氏见她满脸不舍,心中也是难过,柔声道:“傻孩子,你总忘了,这里是东宫!”她能在这东宫之内一住一个多月,陪着女儿生产,还做完了月子,已经要偷笑了。难不成还指望日后能常来串门?

王润一震,扑进母亲的怀里,喃喃道:“谁稀罕做甚太子妃了!连平日见阿娘一面都不能,我此时倒真想日日坐月子,阿娘也总能陪着我了。”

她话音极低,也只柳氏听见罢了。

柳氏心里感动,却是忙捂住她嘴,道:“我的小祖宗,可不许乱言语!”

当下却也不推开女儿,只顺势搂着她,如同王润儿时一般拍着她,道:“你从小儿便懂事,阿娘只你一个女儿,疼你比疼你几个兄弟更甚。若是可以,我当初和你阿爷定的是选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不叫薄待了你,让你安安稳稳过一生。咱们王家高门,你若是低嫁几分,既不会委屈你,咱们母女也能常见见,不要似别家母女,出嫁后便是一别经年了。”

王润心中一痛,想母亲疼自己之心,实在真挚。

又听柳氏道:“谁想天不从人愿,阴差阳错,你的姻缘竟是落在了皇家。这也罢了,晋王日后总要回并州,那是咱们王氏的老家,也能让你得着好。可是到了今日,真叫人做梦也想不出,东宫主殿之内,住得就是我的女儿。日后……更能成为,太极宫的女主人。”

“虽不是我等所奢想的,但是既到了如今这一步,便是势如骑虎,不是咱们驾着虎,便要被虎吃了!”

陡然转变的语气和谈话的内容,让王润一惊,坐起身看着母亲不知何时变得刚毅的面容,道:“阿娘……”

柳氏蹙了眉,正色道:“你分娩那日说的话,我记着了。”

王润一愣,忽有所觉,道:“阿娘你是信我的对不对”

柳氏正色道:“你是我的女儿,你说什么我都信。不管那梦是真是假,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阿娘!”王润有些震惊,她的话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有多么荒唐,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想不到,母亲居然相信她!

又听柳氏拉住她的手说道:“你听我说,润娘,因为你是我女儿,所以我信你。为了你,做娘的可以做任何事!若是有人要伤害你,我便是死也要拉他一起!女子虽弱,为母则强,便是一只羊,为了自己的孩子也会和狼拼斗!何况是人?你若只自己一个人,死了便死了,不过是我们家里人伤心一场,别个人哪个理你?可如今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管那梦真假,你也要它只是梦!你的平郎和安娘,还这般小,一旦你不在了,他们便是没娘的孩子!世上最可怜的就是没娘的孩子!皇家无情义,只有守寡的太子妃,没有守节的太子!前头苏家的小娘子死了不到一年呢,不是就多的是人把女儿往文德皇后面前送吗?堂堂太子还少了女人?何况太子不会只是太子,终会当上圣人。这死了的嫡妻原配留下的嫡长子嫡长女,会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后的下场莫不过两条路。一是死了,二是生不如死!你忍心看你的儿女们落地这个下场?”

“怎么可能?谁若是害了我的孩子,我定与他拼命!”

王润急道,不为母不知其中的滋味。这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哪个肯舍了?平日里便是磕了碰了一下,也心疼地要命,何况是落得母亲说的那样下场?

不过柳氏确实骂醒了她,畏惧一个尚未成气候的武氏,而让自己战战兢兢,失了水准气候,实在不对。

被母亲一番痛骂,王润的心态似乎有了变化。

从前她对于会在日后出现的武氏似乎有这本质的恐惧。但是却而忽略了本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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