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还没有盖起来,围绕学校的“市场”却已经兴旺。
甚至在“德明学堂”四周的临街坊墙、院墙,或是自发或是众筹,开门的开门,打洞的打洞。
要是家里人丁不怎么兴旺,掏个窟窿也能当作窗台,叫卖甜酒酿的小娘隔着窗口,反而显得颇具滋味。
杂七杂八各色各样的“小卖部”比比皆是,不但有“小卖部”,连在坊市里叫卖的货郎,这光景也是凑过来倒腾“文化用品”。
笔墨纸砚都是有的,有好的有不好的,有上等的也有凑活用的,满满当当各色各样。就算一支毛笔,有玉石做的也有铜铁卷的,竹木贝壳一应俱全。
什么“书仙笔”“文曲笔”“相如笔”……好听上口的名头极多,要不是远处陆德明的立像还算显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苏州最大的文具用品市场。
“这卖纸笔的还算说得过去,这卖铜锭的,怎么也来虎丘?”
“嗳,少见识了吧。”
操着淮阴口音的看客大冬天的抖了抖手,略带得意道,“学堂是有音乐课的……非是教授音律……”
“‘虎丘园’里的博士,用铜锭教人唱歌?”
“……”
那淮阴看客见对方打岔,便白了一眼不再言语。对方见状,悻悻然露了个不好意思的笑脸,这淮阴看客这才道:“如今市面上铜多了之后……”
“铜哪有多的时候。”
“……”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兄台原谅则个。”
“……”
你他妈也知道自己是杠精附体?不抬杠会死么?
好不容易顺了气的淮阴看客继续道:“市面上铜多了之后,有司用来做乐器的物件,便是用铜多了一些。前头北军扫荡北海,军号便是用了铜制的,比牛角号还要响亮,很是厉害。”
“不怕司号的小卒卷了铜号跑路……哎呀!”
淮阴看客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暴脾气上来邪火压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蹿过去就是一记左勾拳,边打边喊:“日绝你奶个老腿……攘你妈,叫你插嘴……”
“莫打!莫打!莫打——”
“老哥消消气消消气……”
暴躁老哥怒怼杠精,不多时就来了几个差役,罚款若干,苦主和被告面面相觑,寻思着这不是平白无故闹得慌么?
铜铺里里外外都是热闹,铺里叮叮当当早就铺开了家伙什,伙计们有岁数大的也有小豆丁,童工比比皆是,看着又黑又瘦,却是卖力少话,埋头都像个驴儿。
掌柜的穿着一身清白衣衫,拾掇的人模狗样,头上的包巾还用了丝绸料子,只是大冬天的光着脑袋也不怕冷。倒是侯在铺面正厅里的都是裹的严严实实,有块头大的行伍老卒,粗嗓门嚷嚷着要这个那个;也有慢条斯理活脱脱的富贵少爷,一边饮茶一边看着画册;还有穷酸也似的老汉,浑身没有像样的布料,叫上踩的也是芦鞋,两只手抄着,时不时往铺后看去……
“诸位,这几日铜料就恁多,若是打铜号,肯定是够了,倘使要精致的物件,却是不行,太费人工。”
“俺要甚精致东西,就要铜号,来个十几二十件,正月就要走人去剑南。”
“那就先预祝太尉一路平安。”
“好说,好说……”
大兵很是爽快的模样,更是得意洋洋道,“莫要看俺是个粗人,俺一个队里的兄弟,却有进了‘虎丘园’的。将来就算不是官人,也是个先生。”
“啊吔!未曾想太尉家里还有秀才一般的人物,失敬、失敬……”
“那是!”
原本慢条斯理吃茶的富贵少爷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样的大老粗,居然有兄弟进了“德明学堂”?当下也高看了这个大兵不少。
站在那里还踮脚打望铺里的穷酸老汉却是对这些不为所动,反而又催问了一声:“掌柜,这几个铜嘴儿,不是说今日就好的么?”
“老先生放心,约定是今日就是今日,之前开模废了不少气力,都是从武汉请来的顶级工匠,连钟表匠……”
“你再快些则个。”
那老汉双手从破烂的衣袖中抽了出来,一枚银元压在了桌面上。
掌柜见状,脸皮一抖:“可不敢老先生再掏钱……”
只是说话的时候,却忙不迭地拿起银元吹了个响,然后嚷嚷一声:“是死在炉子旁边还是搬铜锭砸烂了脚丫子,手脚麻利些,没看见周老先生还候着么……”
之前对大兵高看不少的富贵少爷,此时看向穷酸老汉的眼神同样惊诧,而且富贵少爷眼睛不差,那银元品相,可不是什么落脚货,而是正牌的华润银元,还带着银花边,没有被绞了一圈的。
这种银元有一个特点,它是绝版,是华润银元的第一代产品。一般人还真不可能有这样的货色。
能拿出这种银元的人,要么土财主死扣钱,拿了银元就埋着不花。要么……这玩意儿来的轻松,而且无所谓新老银元,都是钱,花就完事儿了。
好一会儿,铜铺后间终于把穷酸老汉要的东西拿了出来,外人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就是能看到点红色的丝绸露出来。
老汉见来了东西,先是打开,然后一合,冲掌柜拱拱手,抱着盒子转身就走。
“周老先生,这银元……”掌柜踮脚仰脖子,却半点没有追出去的意思,远远地喊了一声:“多谢周老先生打赏啊!”
言罢,掌柜转身对伙计吩咐道:“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