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各路实权“巨头”对于京城权贵的警惕是长期以来一贯坚持的,并非是专门要针对新贵或者说新·新贵,和身份来历无关,纯粹是“京中权贵”本身,不管里面是什么来历什么人物,都会被提防。
当年四大天王齐聚京城,因为“相权”尚在,宰辅实权延伸出去的力量,可以从中央贯彻到州县。依附皇族的权贵,即便也是胃口恐怖,可还是要小心狗爪子。捞过界就会被剁了狗爪,道理就是如此。
只是如今却大不一样,“相权”被尽数剪除之后,依附皇权而耀武扬威之辈,展现出来的威力如何,翻开《史记》《汉书》即可。
贞观大帝的作风,绝非是魏晋以来的帝王,而是当代汉皇。
魏晋以来,贞观朝的皇帝,是最类似最接近汉朝皇帝威权的一个。面对这种状况,翻开史书一看,哎哟卧槽……
别说是世家大族,连地方土豪都要蛋疼菊紧。
连马周这个老实人,摇身一变,就是典型的法家走狗。
于是乎,当京城这么大一块肥肉,居然也能被这帮权贵吸成干尸,天下膏腴之地,又怎可能置身之外?
大多数刚刚发点小财的地方土豪,他们所求所需,和张德是大相径庭的。所以他们紧张无比,生怕京中权贵凭借“皇权”就胃口大开,抄起杀猪刀就是瞎瘠薄乱捅。
哪怕是泥腿子翻身最多的汉阳江夏,也是埋头苦干的同时,内里却忧心忡忡。
唯有老张自己,他淡定的很。
小霸王学习机得通电,而武汉的这帮废柴,也得被电一下才知道痛。
不电怎么治网瘾?不电怎么打消他们的幻想?
“软弱性”不可怕,摩擦的次数多了,再软也会变硬,千古不变的道理。
“大人,京城那些猪狗,吃相比我都难看,江西这里,有大人照看,倒也还好。那些在长安的,就倒了霉了。”
房俊给他老子剥着核桃,手指一搓,核桃应声碎裂。
老房也喝着茶,老花镜压着鼻梁,翻着报纸捻着核桃仁,悠哉悠哉地晃荡着摇椅:“两汉权贵,大抵如此,又没甚要紧的。”
“这还没甚要紧的?不怕官逼民反?”
嗯?
房玄龄愣了一下,自己这二逼儿子还有这见识?官逼民反四个字用的好。
“反甚么反?有口饭食,谁会去反?还没到那等地步。”
作为“江西总督”,房玄龄料理江西事物轻轻松松,洛阳周围的“无人区”越演越烈,他也不是不知道,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官逼民反这个说法是对的,但长了脑子知道“反”的“民”才几个?就洛阳那地界,怕不是直接逃窜出去。
房玄龄料定那地方出不了第二个“巨野县故事”,整个洛阳多的是“奴婢”,就是出不了反贼。
“不会反?”
“反甚么?又不是没活路。如今京畿最大的地主是谁?‘稼穑令’给谁尽忠?”
老房连眼皮都没有翻,气定神闲地问房二。
听了老子的话,房遗爱顿时来了精神:“对啊,皇帝老儿自己皇庄闹恁大,凭甚说别人去?不过也是,皇庄恁大,种出来的米面粮油,那就是皇帝的。天下姓李,有人闹事,他自己掏了口粮出来就是。倒是便当……”
朝廷干臣去收税可能不卖力,皇帝家奴去收租子……那特么不要太痛快!
至少贞观皇帝活着,肯定是痛快的。谁叫朝廷不能随便啥国之干城,可皇帝能随便斩了自家奴婢呢?
讲白了,李皇帝吞并了中原世族的“不是根基”,如今算得上“法力无边”,能扯他后腿的太少,解决问题也就容易的多。
放在以前,世家大族煽风点火之下,朝野内外再搞点猫腻,怕不是饿死鬼变猛鬼,流民变丧尸,咬人都不带犹豫的。
“那扬子江两岸,江东江西湖南湖北,都在计较担心个甚么?连扬州李三郎都在惦记京城那些猪狗有甚动作。”
“因为京中权贵只需谋个外朝政令,便能事半功倍。”
房玄龄将报纸折起来放好,然后看着房遗爱,“长乐公主在长安办学,你是知道的?”
“嗯。”
房遗爱点点头,一头雾水,“大人,这又有甚干系?”
“那隆庆坊的物业,涨了多少倍?”
“嗯?”
房遗爱有点琢磨过味道来,“大人是说那进学需十里之内房产物业的规矩?”
“一个公主府,尚且如此。朝廷拟定政令,何尝不是如此?这,就是架设一个门槛。倘使原本无甚门槛的,这时候突然架设门槛,进了圈栏的,还不是猪狗牛羊?若不乖乖上贡,就是待杀的命。”
“……”
忽地,房遗爱觉得自己整颜师古的套路是多么的低级下流,太不上档次了。
得读书啊。
“如何?”
房乔饶有趣味地看着儿子。
“如此说来,洛阳那些猪狗,只要能讨要皇帝老儿的圣旨,就能专开政令。比如南丝不得北卖,北麻不得南下,淮盐不可入关中,关中丁口不得迁江淮……”
“你说的这些,太过荒诞,不过如今朝廷,皇帝一家独大,也少不得出些古怪事情出来。老夫在江西,自是不惧,‘湖北’有张公谨和张亮,倒也稳妥。魏玄成纵使念旧,还要照拂山东人,这光景,也是要盯着江淮安稳。总之,天下富庶之地,有一半倒也不必计较恁多。”
底气放在那里,元谋功臣,连这点威慑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