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父,这弓弦断了。”
正跟李绩商量事情的张公谨一听声音,便是浮现出一个怪异的微笑,然后起身蹲到一个小男孩面前,“敬业啊,来,让叔公帮你上弦。”
“叔公安康……”
“好好好,回头来叔公家里吃蛋糕好不好?”
“好!”
小男孩用力地点着头,一旁李绩骂道:“吃个娘的狗屁,这鲸须弓弦怎么断了的?一根弦要多少钱你知道吗?”
“敬业,别理这糟老头,不就是鲸须弓弦吗?叔公库房里几千根,用都用不完,你要是缺了,去叔公那里拿就是。”
“谢谢叔公……”
李绩瞪了一眼张公谨:“老子才是他大父,你装个甚么亲近?”
“你管老子?”
鸟都没有李绩,张叔叔一边笑一边摸着李敬业的脑袋,“这孩子机敏的紧,茂公你骂的再狠,他也不惧,是个敢做大事的。”
“敢做算个屁?要做成才算!”
李绩神烦张公谨这种勾搭孙子的行径,谁叫张家不给力呢。
“叔公,三叔去武汉什么时候回转京城啊。”
正在摆弄童子小弓的张公谨想了想道,“今年是不回转了,他还要去江阴赴任,兴许明年能抽空回转。”
“三叔说要接屈突东去武汉读书,他阿耶也允了的。”
“你才七八岁,怎么就想着外出了?”
张公谨一听顿时笑了起来,有这念头,八岁的熊孩子也不容易啊。
“家里甚是没意思,阿耶成天在外边玩耍,也不带我。大父又只会骂人……”
“狗崽子居然学会了告状!”
李绩大怒,正要找个东西抽李敬业,却见张公谨直接将李敬业揽在身后,瞟了李绩一眼:“老狗待怎地?!”
“滚!”
“滚就滚,你这府上要甚么没甚么,穷鬼横个屁!”
“穷……”
一口老血喷不出来,李绩本来想要反喷过去的,可一想张公谨特么的是真有钱啊,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有钱,顿时欲骂无词。
穷鬼……
李绩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仿佛是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然后,然后张叔叔就把李敬业领着回家了。
邹国公府中正在双手舞戟的琅琊公主出了一身汗,休息之后,柳眉一挑:“怎么过了个府,就带着个孩子回来了?”
“去去去,老夫带敬业过来,不也是为了热闹热闹?”
“叔公,我去寻季叔玩。”
“可别跟你小叔打架啊。”
“我省得。”
李敬业是张叔叔和琅琊公主所出儿子的职业晚班,陪玩陪做作业陪吃喝,每次报酬不等,总之比在家里丰厚。
“和茂公说个甚么?”
“能说甚么?不外是那点破事。”
“哪点破事?”
“他家大哥的差事。”张叔叔同样在院子中坐下,琅琊公主一边擦汗一边拿起凉茶补水。
“李震不是说要去洛阳宫看门吗?”
“那能有个屁用?又不比以前在长安。”
以前在长安,混个宫中保安,那肯定是算天子近臣,每天在皇帝老子面前混个脸熟绝对没问题,将来还不是升官发财死老婆一条龙服务?
可惜啊,今时不同往日,宫中宿卫重新洗牌,清一色皇帝的爪牙忠犬,配千牛刀的都没几个好东西,勋贵子弟跑去插队,那真成了摆设。
镀金保安走个流程,对勋贵来说,那自然是体面的。可要是某某国公的儿子,成了一个真·保安,这不是扯淡么?
丢人丢到祖宗八辈去了。
可眼下就是这么个行情,皇帝一手掌控,卫士升迁的主力,如今都落在警察卫和羽林军身上。他们原先这些勋贵子弟,就成了屁……
“莫非是操之那边的门路?”
“这个不好说,倒也不是操之一人在使力。他之前来信,信里用了密语,你可知道‘老令公’指的是谁?”
“予已知晓,除了那老奸,还有谁?”
“叔宝算一个,王珪那一家子算一个,‘南霸天’算一个……”
“恁多?”
“这不是要筹措新衙门么,谁不惦记?只要是在汉胡混居之地有手段的,都在琢磨这个新衙门。”
“就是之前你说的那个甚么‘四夷宣慰司’?”
“不错。”
张叔叔呷了一口茶,有滋有味地品了一番,然后摇头晃脑道,“鸿胪寺和礼部出人,民部出这笔钱。然后挂在弘文阁之下。”
“弘文馆改制到底是个甚么说道?怎么新衙门还归那帮老头子管了?”
“屁个老头子。”
不屑地啐了一口,张叔叔才道,“弘文馆……弘文阁吧,如今那里头的人,全是给皇帝呵卵的……”
“你说个甚么混账话!”
“就是这么个意思……”张叔叔也是尴尬地反应过来,这皇帝好歹还是老婆的弟弟,粗话荤话似乎的确有点不妥。
“说要紧的。”
“这光景能入弘文阁的,只有一点,听皇帝话的。新成一个衙门,还从礼部和鸿胪寺抽人,抽什么人?不还是那些愿意听话的吗?到时候还要民部出钱,这等于皇帝翻手就绝了鸿胪寺和礼部不少人的生计。”
“就指着这么个‘四夷宣慰司’?”
“你以为就真是宣慰宣慰?”
张叔叔坐躺椅上,侧过脑袋凑老婆跟前小声道,“蔻娘,老夫跟你说。这‘四夷宣慰司’,管的可不少,就说这扶桑,就要置一分司,称‘四夷宣慰司东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