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埃米尔亲自骑马走出营帐,放眼望去,整个战场态势尽收眼底:泰提修斯新军和康拉德所带的朝圣者,绕着安卡拉共分为了十数个互相呼应的营砦,很巧妙地遮蔽了自己通往援助安卡拉的道路,并且分成内外双重,内重围城,外重则抗拒着他的攻击。
己方营地的东南方向,是高文最可能攻来的地方,那边是片平坦之地,易于高文用武驰骋,据先前的各种情报他的骑兵队伍对抗高文的红手骑兵,不一定是其对手,更何况己方孱弱的轻装步兵更是塞琉西亚彪悍精锐步兵的刀前的菜。
思来想去,大埃米尔实在找不出不撤退的理由,他便召来所有的阿塔伯格和贝伊们,最终在场绝大部分人也赞同领袖的判定,“达尼什蒙德的优势在山区和荒漠当中,现在不如我们佯装后撤,这样就不会被两面夹攻。顺着身后的哈里斯河左岸,彻夜退走,而后占据热尔马尼科堡城周围的峡谷险隘,诱使敌人进入圈套伏击歼灭他们,若是敌人不来追的话,我方就选取另外条路线——南下威胁拿撒或开塞利,迫使高文从安卡拉撤围。”
这样的计划应该是没有什么破绽的,梅里克也感到满意,结果当晚上数千萨吉图斯骑兵轻装举着火把,宛如条奔走长啸的巨蟒,将哈里斯河水照得十数里通亮,而后大埃米尔带着营队和其他骑兵跟在其后,向苍茫耸峙的帕弗拉哥尼亚南部山区而去。
凌晨时分,所有前头的骑兵惊恐发现,隔着哈里斯河的对面即是右岸,也竖起了无数火把,和他们并向而行。
“什么!”梅里克大怒,待到他亲自骑着马来到河川边岸时,才最终承认那些不是己方队伍火把松明的倒影,更不是高原戈壁上的海市蜃楼——而是来自塞琉西亚的军队,高文的军队,步骑、旌旗和辎重队完全和他们平行而进:梅里克要朝热尔马尼科堡走,高文也是,双方就隔着道哈里斯河。
也即是说,高文来了,但是并未像梅里克所预计的那样,只是满足于解除他对泰提修斯新军的威胁,这位大主保人根本不计较安卡拉城堡的得失易手,也不会停下追踪的脚步,他释放的讯息很明确也很强烈:“别跑,和我决战,看双方谁能歼灭谁。”
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决战,这样的理念在如此时代并不算盛行,但高文不在乎这种桎梏,他靠着本能和经验形成自己的军事理念:
“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是为了敌我决战而服务的,而决战的目的只有一个,彻底或半彻底地摧毁敌方的所有明面或潜藏的军事力量。我方没条件的话就要千万百计地避免和敌军决战,阻滞消耗对方的决战力量;而反过来,则要创造一切条件,和敌人决战。”
“可恶,全军骑兵乘马全力猛进,我们要先进入热尔马尼科堡,占据地利阻截住高文的步伐和行动。”梅里克下达了这样的命令,近八千名各色突厥骑兵陡然加快速度,一日一夜间足足行进了四十古里。
但待到次日,疲累的突厥骑兵在给战马们放青时,却发觉对岸处,高文的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赶到那里,继续和他们保持一致,同样都在放青。
梅里克看着对面的阵势,红手骑兵们放青时,荣誉骑兵们都下马扛着骑矛列成警备线,而他们的战马们则同样极有秩序地或啃青或跪下休息。
这确实是支不可小觑的精锐骑兵队伍,而当梅里克而后看到高文骑兵的轻辎车上居然绑着翻过来的小舟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更改先前的命令,全军步骑和营地部队全部靠拢,防备高文的精兵乘小舟过河偷袭而丧失辎重。”
于是达尼什蒙德全军在第二天又完全放慢了脚步,一万三千人紧紧密集靠在一起,许多士兵的眼睛就盯着对岸辎车上那些反绑的小舟,十分紧张的模样。
“敌人已经被我们影响并诱导了,梅里克两日内更改了两次行军命令,但我们不变,布拉纳斯、利奥提乌斯按照计划,带领守卫者旅团和掷火兵大支队行事!”红手大旗下,高文拉着缰绳哈哈大笑起来,“至于红手骑兵们则交给布兰姆森,给我继续跑起来!”
随着这声命令,一千多名红手骑兵在布兰姆森战旗的引导下扬着马鞭,马蹄翻飞疾驰起来,他们各自的坐骑尾巴后都带着滚滚的灰尘,急速朝更北处急行。
这种情景又让聚在一团的达尼什蒙德大军十分焦灼,因为在热尔马尼科堡的南方有条河流,和哈里斯河交汇,是后者的支流——而交汇的河汊处十分开阔,河流平缓不说,河床还非常矮浅,易于人马涉水而过,看起来对岸这群骑兵是要抢先一步,渡过那段河曲,在热尔马尼科前方堵截住大军,不让他们顺利进入帕弗拉哥尼亚山地当中。
许多贝伊都急忙赶来询问大埃米尔该如何,梅里克挥动马鞭大怒说这还用说,“敌人骑兵动了,我们也动,死死咬住、超越他们,如果他们胆敢渡河来战,就在半渡处用你们的角弓尽情把他们射杀殆尽!”
飞舞的狼头战旗下,无数达尼什蒙德的骑兵包括萨吉图斯人,都在摆动的马头和鬃毛后互相嗥叫应和着,他们不断朝右边望着,那边高文的红手骑兵也在疾驰着,两支骑兵队伍夹着宽广而浑浊的大河,平行着,奔跑着,挑衅叫喊着,互相赶超着,搅起的灰尘遮天蔽日,甲胄的光芒和战旗的鲜艳都被彻底吞没了。
梅里克也带着大营队伍,满头大汗地跟在后面,此刻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