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安丞相府一别之后,只有上次在‘镜花水月’中有过一面相逢,但在种种原因下,却不曾细看攀谈,而今日,堂中只坐梁慕凝、李建成二人,他们更像路人。
两人都是神态淡然的品着茗香,各有思量的又是沉默半晌后,李建成先行放下了久端的茶杯,定神的看了梁慕凝一眼,“不知梁尚侍今日前来所谓何事?”他轻扬嘴角,眉目温和,口中好像不经意的询问,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又不知这问题在那儿?梁慕凝略微扬了扬眉,她不带丝毫感情的轻声一笑,回道:“李公子真是见外,慕凝与二公子的夫人也算相识不浅,所以……您称呼我梁慕凝即可!”她看似淡定从容,可在无懈可击的外表下,心中已是隐隐泛起一层忧虑的波澜……!
李建成眸光转换,沉思不语。
“今日慕凝前来是有事请二公子帮忙,还劳大公子通融!”梁慕凝小心谨慎的揣摩着说道。
“哦?”李建成轻皱了下眉头,不悦的神情一掠而过,他本就为上次李世民因此女而顶撞自己的事情有所顾及,如今,这女竟然又携着长孙锦儿寻上门来,时是让他不快,不过出于梁慕凝公主府女官的身份和李家自身该有的修养,他还是表现的随和礼遇。
“不知梁姑娘找我二弟何时?”
“这……,一些私事,还望大公子见谅,梁慕凝不便相告!”
“…………”
沉寂片刻,李建成用一双细长而凛冽的眼睛目光复杂的看着梁慕凝,说:“在下替世民谢谢梁姑娘这许多天来对长孙氏的照顾,李家本该礼谢,只是……,梁姑娘公主府女官的身份特殊,实在不便再与我家二弟有所纠缠,所以还须梁姑娘谅解建成不让舍弟与你相见的原由,也请姑娘自重……!”他说这话时,嘴角却挂着些许戏谑的笑。
“公子在说什么?”梁慕凝很轻地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来纠缠李世民的吗?”
梁慕凝毫不回避李建成温雅不失凌厉的目光,慢慢地说:“李家世袭公爵,迎上乱世,想有一番作为是人之常情,只不该让锦儿这样无辜的女子也牵连进来,今日是我将她送了回来,若之前有一个不小心,让伶若公主知道了她心心所念世民哥哥的妻子竟在自己身边,后果如何,想是李公子心如明镜,要比慕凝看得深远透彻的多……!”说罢,她嘴边挂着嘲讽的笑容,起身欲要离去的时刻,听见李建成沉郁的声音:“……敢独自来李家的行馆说这番话,你真的不怕死吗?”
又是‘死’!梁慕凝低垂着眼睑没有看李建成,她扣着桌子的手却有些微的颤抖,不是因为受到了威胁,而是心中隐痛!她当然怕死,她还想回家,还想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去,所以为了活着,她容忍了太多自己原本不可能会去容忍的人事物,只是想能活着回去,可没想到她每一次的顺从都会将自己牵入另一个更深的黑洞,没有休止,今日又是如此……!
“怎么会不怕呢,我当然怕死了……,不然怎么会那么顺从的就同意了给公主当陪嫁呢……” 比较刚才,梁慕凝的声音里少了一分冷厉寒气,却多了一丝哀婉凄凉。
此时,李建成心中也是不由得一动,他起身步到梁慕凝身前,由衣襟中抽出一方丝帕,递到了眼下这个女子面前,缓和了语调:“你是一个不寻常的女子,现下的处境已经让你有太多的无奈了,是吗?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
梁慕凝怔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个对自己态度极度冷淡的男人会是看得懂她的人,他没有和她计较刚才的无礼言语,更不是要威胁她,他对她是有尊重的,这种久违了的人与人之间本该是最平常的关怀感受让她有些彷徨,她接过丝帕,缓缓的抬头迎上了李建成的眸光。
她收下丝帕紧握在手中,“刚才慕凝言语失礼,你、你不生气吗?”梁慕凝不是悲伤却是感怀,她本就不是一个轻涕眼泪的女子,眸中却泛起了波光。
“梁姑娘的遭遇,建成也觉知一二,你会有所提防是应该的……”
“李公子……,你和你的弟弟,很不一样!”
“二弟年幼,他之前若有对梁姑娘有鲁莽之处,还请姑娘包涵。”
梁慕凝扬起的清丽脸颊上泛起了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容,动人心弦。
厅堂内一时寂静,奇异的气氛笼罩在两人身上,看似冰冷的人却可以把彼此照亮,梁慕凝沉浸片刻,李建成却适时的打破了这莫名的尴尬,他回避了她的笑容,躲开了两人目光的对持,难得的犹豫在他脸上浮现,可最终他还是阔步回坐到了堂中的正位上,淡漠了神情。
李建成端起茶杯要喝没喝之际,缓缓说道:“世民已经去了公主府,长孙氏我就带二弟留下她了,梁尚侍、请恕李建成不便远送了……!”当所有冲突终于退尽的时候,他抬起头,放下了已经端起的茶杯没有品喝,果决的话语中带着一个男儿隐晦的声色,俊朗无邪的温雅面容下,也泛起让人无可抵抗的霸道。
梁慕凝神色微恙,她起身一个飘然福礼,而后平静的说了一句“叨扰了……”,便转身走出门外,她有感觉到他在目送着她的背影。
出府时姐妹相扶,回府时只身独影,梁慕凝由行馆上马车,到公主府下马车,一路毫无表情。
嘈杂的公主府门前依旧有数不清进出宾客前来恭贺,梁慕凝立于这里却感受不到一丝因热闹该带有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