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候,而北邙之中,便更是如此!这满山陵寝,一堆黄土下,也不知埋葬了多少不甘寂寞的阴魂?只是,纵使他们声名、身世曾是如何显耀,如今也不得不认命的躺在这里,忍受冰冷、孤独;可惜世人愚昧,逝者如是,生者不惜,争逐依旧,历史总是出奇的相似,亦是代代年年、无穷尽的持续……!
隐藏在镇口残缺断壁的阴暗处,漆黑如墨,梁暮凝与萧炎静静的看着那家客栈内由火光冲天变为冷寂,几队人马又由两位大将分别统帅,他们浩荡的出了镇口,分两路入山,不过一会工夫,火光便晃动在了前往翠云峰的山路上,行速迅捷。
“看来王世充已经打听到李世民的去向了……”,萧炎冷冷说话,且语态不掩桀骜之气。
梁暮凝收着马缰、看了看他,微动唇角却未做声,而后她只轻蹙眉心的轻叹了口气,松了缰绳,催马行出,道:“出来许久,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可是洛阳已经被围困,我们进不了城的……”
“先去金墉等等消息,再作打算吧。”
“……,难道夫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说不清楚,总觉得、有些事儿要是太顺利了,反而不一定是好事了!”
“…………”
清晨,天际的第一道曙光穿透黑云,照亮大地,万物清新。
金墉城,建于三国魏明帝时,是洛阳城西北方的小城,北魏初年更为“河南四镇”之一,成攻故戍守的要地;后来隋炀帝兴建东都,洛阳西迁,金墉便遂在洛阳之东了。
两匹快马一路飞驰,在巳时之前入了城中,他们一路没有驻足,直径便去了高明在这里的别院,小院不大,很是雅致,名为“菊花台”,可院中栽种却多以牡丹居多,以前梁暮凝还曾笑话他起名不慎,这里名不符实,空在卖弄,但如今看,故人不在,事态不测,再配那句‘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来,倒也是应时应景的贴切,叫她对这名字多起眷恋了。
之后数天,梁暮凝都住在别院没有外出,闲来无事时,也只就修剪些花草来打发时间,期间收发与洛阳互通消息的信鸽,便成了她最关心的事儿,可偏偏这种等待,又是最熬人心性,幸好还有萧炎陪同,他对她始终恭敬,且把别院内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萧炎不过二九年纪,经历却是坎坷,曾听高明说起,他是在癔症的死人堆里救下这对兄妹的,看他们机灵,便收留了下来,而这几年,这兄妹二人也算争气,在外人来看,绝对称得上是高老板最得力的助手,只是萧炎心高气傲,在为人处世上总是过于骄横,他除对梁暮凝礼貌和妹妹萧冰爱护外,便再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即使是对高明,他顾及的也只是他的教养之恩,而没有礼敬之心,在他眼里,似乎这天底下、还没有可以让他真正心悦诚服的高人。
转眼间半月光景流逝,梁暮凝终于等到了消息。
李世民在邙山被王世充军队包围,眼看在劫难逃,却被尾随而来的尉迟敬德所救,他助李世民突出重围,并将敌大将单雄信刺落马下,使其不敢再轻举妄动,之后,屈突通带唐主力军赶到,不但击退王世充兵马,还俘获其冠军大将军陈智略,斩敌一千。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梁暮凝坐在茶厅主位,面无表情的听萧炎读完信笺,沉默片刻后,冷冷询问,她声色中透着说不清的淡漠、薄凉。
“今早收到的信,想来应该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情。”
“…………”
“没想到这李世民怎么命大,夫人、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
梁暮凝半晌无语,她半低眼睑的直直看着地面,面无表情!“夫人,您、还好吗?”萧炎见她不做声,亦有疑惑的问道。
“哎……!”轻叹了口气,她摇着头说道:“我没事……”。
“我原知道他命大,会有忠勇之士护佑,所以,才会不计后果的现身,用mí_yào这种下作手段去困住他,为的、就是好叫王世充部下能顺利将其擒获,可谁想……”,梁暮凝喃喃说话,且目光始终看着地面,眼中全无神色。
萧炎身高过丈,肤色偏黑,平时并不容易看出喜怒,可此时他见梁暮凝这样,眉目间竟显愤恨。
“他还是逃过此劫了……!”梁暮凝没有动作的继续说话,“看来王世充兵败已为定局,洛阳、我们怕是一时回不去了,而李世民这次受难,大概也是不会轻易放过我这个罪魁祸首的……”,她说道这里时,不由蹙眉停顿,“看来金墉、我们亦不宜久留了……”。
“夫人过滤了,现下李世民就算命大被救,想也是惊魂没定,所以未必还记得那么多……”,萧炎撇嘴轻笑道,“再说,就算他真记得什么、又能怎样?如今是李唐、王郑交战的关键时刻,他就算有心、也是无力!”
屋内一时安静,听完他的话,梁暮凝神色并没有太多变化,她慢慢抬眼看看萧炎,纤指没有规律的搓捻,淡蓝的长袖垂下桌沿,微微摆动,“冰儿走后、可有书信传来吗?”她岔开话题,朝萧炎问道,神色已然恢复了昔日惯有的沉静和淡然。
“还没有。”
“……,既然这里诸事不顺,我们不如先放一放,也去西突厥吧,即可与萧冰会和,也可以寻寻高明的下落,想想这次、他消声遗迹的时间也是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