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亭里暗潮涌动,气氛凝重,而慕晚歌却是靠在石头上休息了好久,这才起身往前方走去。虽然京都城许久不下雨,清泉寺内却因树木茂盛、草木繁密而减了些暑气,慕晚歌所走的这条小径,刚好就是清泉寺内最为清静凉爽的。
慕晚歌一袭白衣似雪,漫步于草木丛间,心情越发舒畅起来。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一片青葱翠绿的竹林。竹叶在风中摇曳不止,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响声,听来就如一个个跳动的音符,甚是悦耳。
忽然,她伸手摘过一片竹叶,放至唇边…
“世子,您的箫取来了。”兰若亭里飘进一道黑色的身影,随即一人单膝跪地,双手捧上一把碧玉箫。
凌暮远取过他手中的碧玉箫,随即朝着亭内的人微微点头示意,淡淡道:“献丑了!”
话落,碧玉箫已放至唇边。只是,第一个音符还未飘出,一道悠扬的声音忽然从东边传来,辽远悠长的曲子,顿时打断了凌暮远的吹奏。
曲声渐起,凌暮远吹奏不成,只得将手中的碧玉箫轻轻放下,只觉这样的声音优美无比,却又与箫音不同,清冽中带着一丝飘逸,他闭上了眼睛,静静的倾听着如此美妙的曲音。
原本心思各异的众人顿时也被这道声音吸引,纷纷看向东边的天幕,再顾不得彼此的针锋相对,步步紧逼,而是静心聆听着此刻的曲调。
此时,这声音清脆幽远,令人闻之心神一震,神清气爽;彼时,曲音松沉而旷远,清泠入仙宛如天籁;忽而,又变得沙哑低沉,如男子的低喃细语,轻轻撩动着听者的心弦。
时而细微悠长,时而如美人轻吟,时而低缓悠远,时而飘渺多变。曲音多变,曲子所呈现的内容也丰富各异。此时如山间溪涧般婉转清澈,彼此又似万马奔腾般激荡高昂,此时如小女儿家的莺莺细语,彼时又似铁血男儿战场杀敌的豪爽战歌。
似悲愤,却又悲而不愤;似哀伤,却又哀而不伤;两股情绪紧紧追逐纠缠,试图以它们的挣扎矛盾来一决高下,定下自己在吹奏者心中的位置。
不想,这时一股大力将两股情绪一一分开,坦然面对两股情绪,如置身高峰的人居高临下,俯瞰着渺小无一物的悲愤和哀伤,完全无视存在的淡然态度,竟让两股矛盾情绪羞愧隐遁,朗朗晴天,湛蓝无云,一片平静。
众人只觉天上人间地狱都经历了一番,从深谷到苍穹,从他人到自己,吹奏者却能在最挣扎的时刻及时惊醒,虽有万千悲愤哀伤,却仍能豁然处之。如此豁达的心境,如此宽广的胸襟,直教兰若亭中的众人佩服不已。
“褚冰,去看看是何人在吹奏?并请此人前来一聚。”曲音还在继续,只是略有些结尾的平静,玉云洛最先惊醒过来,连忙吩咐道。若曲音断了,便找不到吹奏者了。如此一来,岂不可惜?
“是,王爷。”玉云洛身后走出一人,得了命令后就要循着这道曲音而去。
“记住,务必要恭敬一些。”玉云洛叫住拔腿就走的褚冰,又补充了句。
褚冰又应了声是,瞬间便不见踪影。
凌暮远本想吩咐身后的云竹前去查看一番,不想玉云洛竟先他一步下了命令,微举的手顿时收回来,安置于膝上,淡淡道:“如此清澈纯粹的曲子,倒是好多年没有听到了!”
“确实,听着都觉得无比舒心。”元宇倾半眯着眼,似是无比享受,又似是在回味。心里蓦然生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是她呢?
“先前本宫只知道,二皇弟有怜香惜玉之情,今日一见,才知道二皇弟还有如此惜才之心。可真是让本宫自惭形秽啊!”玉云烨冷眼看着玉云洛的举动,暗暗嘲讽道。
谁想,玉云洛难得的没有反唇相讥,也不理会他口中的嘲讽之意,而是走至兰若亭边,负手看向远处,颀长挺拔的身姿在阳光的照射下,于亭内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一曲已尽,褚冰穿梭在竹林间,终于在曲音吹进的一刻,看到了立于竹林中的白色身影。他飘身落在白影三尺之外,震撼和惊艳填满了整个心房。
女子白衣似雪,如缎青丝似在风中撩起一圈又一圈的无形的涟漪,身旁竹叶青翠欲滴,脚下青草露珠尚未凝干,在微风吹拂中轻轻摇曳。这人静草动竹叶响,静动之间竟如一幅画工卓绝的山水墨画,如此飘逸绝伦,让人瞬间忘记了身在何处,为何而来。
而竹叶晃动间,一缕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落在眼前的白衣女子身上,星星点点的金光仿佛坠入凡间的小精灵,俏皮的跳跃在随风而舞的衣袂上,一时间其周身竟闪烁着淡淡的光芒,高贵而端庄,让人不敢直视,却又禁不住低下头臣服。
褚冰就这么怔怔的站着,不言不语,只是就想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千万年难得一遇的画面。他感觉心里某个地方急剧的塌陷了,陷入了万丈深渊里,不知等待他的是黑暗,还是光明。
这一刻,一切均归于平静。
慕晚歌早就在褚冰飘身落下的时候,从衣袂舞动的细微声响中觉察到有人的靠近,但却不发一语,也不回头,只想看看身后的人有什么目的。只是眼前这状况,却明显让她轻皱起了那秀丽的眉毛。
只见她袖袍一挥,随即转身,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衣袂舞动间仿佛有一股清逸之气飘向四方,清如水亮如星的眸子带着清冷微寒的气息射向呆立的男子,却在看到男子的脸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