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十一郎哪里敢独自来见裴妼,就连姑母都是她的手下败将,他不过是借住在贺兰家的庶子,借给他一个胆子,都不敢与裴妼面对面。
姑母利用他接近大丫鬟春桃,无非就是看上了裴妼的嫁妆,表妹即将出门,做母亲的为了她,多攒一些嫁妆,无可厚非,一个没有嫁妆的女子,是不会被婆家重视的。
除非,她像裴妼那样,有强大的出身做靠山。
周氏一听事情败露,怒斥二十一郎,“你个没用的蠢材!”
“姑母,不是我无能,是裴妼太狡猾。”周二十一郎沮丧地说,“若是真的把她给得罪了,我也不用参加科举了。”
二十一郎的母亲,是平民出身,只因容貌出众,所以,进了周家,二十一郎,有母亲遗传的好容貌,还写得一手好字,所以,他来长安城,准备考明经科。
这次二十一郎若出事,以后回到周家,便再无立锥之地,作为庶子,他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成功。
二十一郎后悔了,他的生母今年已经三十二岁,美貌不再,父亲几次说要将她送给别人,他大兄的一名妾室,就送了人,而且,连同妾生子一并带走了,因为大兄的妻子,是士族大家薛家。
二十一郎与阿爷的约定是,如果他考中了,生母就会留下来,以后,他做了官,还可以带着生母离开周家。
阿爷的妾太多了,与他同龄的兄弟姐妹,就有五个,他在一众兄弟姐妹中,并不起眼,只因写得一手好字,才让阿爷记住了他。
周氏拒绝与二十一郎过去,只是把身边的妇人张大娘派给了他,由张大娘陪着他去见裴妼。
裴妼端坐在榻上,平静的看着周二十一郎,二十一郎的性格,并不似她想象的那般恶劣不堪,他行礼的时候,双腿打颤,脸色苍白,说话都不利索,真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勾上春桃的。
“二十一郎,听说你……”
“娘子,这件事,和我们夫人无关的。”张大娘还没等裴妼说完,就抢先答道。
裴妼鄙夷的看着她,周家,也是士族出身,虽然比不上五姓七望,却也非一般寻常百姓家所能比拟,却不料,屡屡出现这种事情,主不像主,仆不像仆。
“张大娘,念在你是阿家的贴身侍女,我给你三分颜面,掌嘴二十,你自己动手吧。”
张大娘一呆,意识到裴妼此举,不仅是给自己一个教训,同时也是给二十一郎一个下马威,裴家规矩大,她今天算是领教了。
张大娘站在墙角,自己掌嘴,啪啪的声音,在宽敞的厅堂里,带着回声,特别的响亮。
裴妼淡淡道:“二十一郎,春桃的事情,我想你是否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她的声音,缓缓的就像是山涧清澈的溪水,虽悦耳动听,却清冷无比,二十一郎低着头,心中泛起深深地寒意。
“嫂嫂,我错了,只是,春桃她……”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裴妼,曾经远远的看过裴妼两面,那天人般的美丽容颜,让人不敢直视,这是他最羡慕表兄的地方。
裴妼的身边,站立的丫鬟,一脸愤怒的看着他,二十一郎怔了怔,春桃与春晓,只有眼睛不像,春桃的眼睛是杏核眼,大而闪亮,春晓的眼睛,是单眼皮,却透着一股与容貌不协调的直爽与娇憨。
“你是不是想说,不能娶春桃?”
“是。”二十一郎挺直了腰,“嫂嫂在这件事上,是我的错,我的确对不起春桃,我来长安城,是为了参加考试,唯有获得功名,才能把我的生母接出来,若是娶了春桃,不仅连累了她,还会让我的生母无依无靠,不过,嫂嫂若是同意,待我考取功名以后,一定会将春桃纳为妾室。”
裴妼绝没有想到,二十一郎,还有此等孝心,一个至孝之人,不会是大奸大恶之徒。
这件事,错不在二十一郎一人,没有二十一郎,也会有其他人,春桃的性格决定了她的命运,裴妼话锋一转,问起他的功课来。
明经与进士二科为大周科举的基本科目,明经考试内容是各部儒家经典,也包括老子,只须熟读并牢记这些书籍,考中很容易。
明经每科的录取率都在百人左右,所以,对于多年来来苦读儒家书籍的二十一郎来说,金榜题名,并非难事。
“二十一郎,我给你一炷香时间,你写出一首诗,若是我满意,这件事,我便作罢,如是不能,那就休怪我这做嫂嫂的不客气了。”
站在门口侍候的紫薇取来笔墨,又在他面前放了一张几案。
紫薇研磨的功夫,偷眼打量二十一郎,虽然,家里有个长安第一美才的姑爷,可是,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不得不说,这位二十一郎,也是一个儒雅fēng_liú的郎君。
不到一炷香时间,二十一郎已经写出一首七言诗,在诗中,二十一郎将他幼时的艰辛,来长安一路的凄苦,思念生母的情怀,对此事的后悔,俱表现了出来。
裴妼端详着这首诗,二十一郎的字,平正典雅,出规入矩,有前朝名家的风采,看得出来,他在书法上,的确是下过苦功的。
“二十一郎,见字如见人,你的字,太拘泥于方寸之间,失去了字体本身的韵味,就如同做人一样,你先把自己套进一个笼子里,想要有所大作为,即便是有万千智慧,也无施展之地,不过,今天的事情,就作罢了,希望你吸取教训,不要再犯。”
她顺手拿了毛笔,写了一个字,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