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不一定会下,就算下也不一定是大雪。冬儿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过年。明天一早让无有送你回去,可好?”陈大婶丢下手里的活计,向我走了过来。
我知道,我必须要走。答应赵掌柜的正事,不能耽搁。虽然觉得遗憾,但是还是婉言拒绝了陈家人的好意,快速的喝了一碗粥,吃了一块饼。起身就准备走。
“冬儿等等。”陈大婶叫住了我,“元儿去拿两个竹笠。”
陈元应声出了门,不一会就取来两个旧竹笠,一个递给伙计,一个递给我。
“外面风大。万一下雪了,这个比纸伞有用。”陈大婶在一旁对我说。
我急着赶路,连忙谢了陈家人,和陈家人道了别,还对陈家人说,“以后要是进城记得去鸿嘉酒楼找我,今天这顿算我欠的,回头来找我,我请大家吃好喝好。”
一家子人把我送到大门口,陈无有三兄弟又一路把我和伙计俩多送了七八里地,这时候雪花终于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
我让三兄弟赶紧回家。三个人又和我客套了一番,才挥手告别。
急急忙忙走了老远才听见身后陈无有那还没有变声,清亮的声音叮嘱了一嗓子:“雪天路滑,小心点。”
我扯着嗓子答应了一声,“知道啦。”便闷着头往宛县赶了回去。
幸亏有陈大婶临走是给的竹笠,山里风大,根本没办法打伞,竹笠戴在头上用绳子绑在下巴上固定,风再大也刮不走,最多就是下巴勒的难受。
雪是越下越大,天地间原先还有黑白灰三色。等我再一抬头时,天地只剩了白茫茫的一片。
虽然下了雪,但是谢天谢地,山间小道并未上冻。我和伙计一步一滑,总算在傍晚赶在城门关上前进了城。
这时我已全然没了心思再往城墙上的那铁钩子看去。此时的我全身湿透,除了脑袋与长发,因为戴着竹笠得以幸免。
进了城,街巷中已绝了人迹。耳边零零散散听见鞭炮烟花的声响。看来全城人都已经关起门来过年。我和伙计在东城门口告别,临走我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拿了一两白银给了这伙计,当做辛苦费。这可是一笔巨款,对于他的收入来说。所以我就觉得他差点就要给我跪下谢我。我懒得和他再啰嗦,只对他挥了挥手,“赶紧回家过年吧。”说完就朝着鸿嘉酒楼的方向奔去。如今那也算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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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扇已被重新油漆过的雕花木门紧紧的关着。如同我第一次看见它们。透过门缝往里看,店里没有一点灯光。
门是从里面锁上的,赵掌柜的肯定在楼上。我取下竹笠,跑到街上,抬头往二楼看,那熟悉的莹莹烛火在一片雪白中显得无比温馨。好像此刻在灯下的人就是我真真实实的亲人。
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有些哽咽,脑门发热冲着二楼大喊了几嗓子,“掌柜的开门,我回来啦。”
几乎是在我说完最后一个“啦”字的同时,二楼赵掌柜居所的一扇小窗迅速被推开,于是在这个狂风暴雪的傍晚,我第一次瞧见了赵掌柜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虽然他基本上都是从早笑到晚,但是他的笑全是假的。我知道。笑多了也累的,但是不笑也没办法。开门做生意,难道成天拉着脸待客接物?何况如今生意做大了,各家门头都要等着他这张笑脸去上供。说我忙,我认。但是最累的人,还是他。
我朝着赵掌柜招了招手,赵掌柜也没说话,快速把窗子关上。我回到门廊里,站在门边。就听见“咚咚咚”,赵掌柜那特有的重身子下木楼梯的声音。
随后。门开了。赵掌柜一手端着一支烛台,一手拿了一条干布,没让我进店里,在门廊里帮我打干净身上的浮雪。
“都湿透了,赶紧的去我屋里烤烤。我去给你煮碗姜汤。”
这个时候我也不和他客气了,换句话说,我也没必要和他客气。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他转身去厨房煮姜汤,我转身就往他的房间里跑。
我确实有点怕,这个时代轻易可不能生病。木有消炎药的时代,病不起啊。一场小感冒都能死人的。
熟门熟路的进了他屋子,屋子中央的炭盆烧的正旺,我赶忙脱了外衣,鞋子,袜子。从掌柜的榻上拖了一床被子把自己裹好。拿着衣服在炭盆边烤。
一冷一热,身体立刻有了反应,喷嚏与清鼻涕同时来访。
好一会,才听见赵掌柜上楼的声音。
我扭头看,掌柜的手里一手拿蜡烛一手端着正冒着腾腾热气的姜汤。
“快喝吧。谁都能病,就你不行。”我撅了撅嘴,端过姜汤,一口气喝完,就觉得一股滚烫顺着我那已经被冻僵的喉管一直暖到了我的心窝里。
“我还在担心。这么大雪你明天肯定回不来。谁曾想——”赵掌柜自己拉了个矮凳坐在我跟前,帮我拢了拢快掉到地上的被子。
“我答应过掌柜的事几时落空过?”
赵掌柜笑着点点头,“人精,你要是长大了肯定了不得。”
“掌柜的我和你说,其实我比你还大几岁,你信不信?”我坏笑着。
“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说你是我祖奶奶我都信。”赵掌柜没憋住,说完就不可抑制的大笑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以后再也不说这种傻话。低着头看着蓝紫色的炭火簇簇的燃着。我的脑袋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要说比他大,其实按照时间定律,他明明比我老两千岁啊。明明是